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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企業非法盜取另一家企業的核心技術，上演了一幕現實版的藥企“無間道”。滑稽的是，網上通緝犯竟在異地當選人大代表，地方保護主義者“合理”又讓人匪夷所思地利用了遊戲規則。 “杭州鑫富藥業一項專利技術被山東新發藥業盜取，使我省民營企業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3月10日下午，審議“兩高”(注:最高院、最高檢)工作報告時，全國人大代表、浙江林學院環境科技學院教授徐秋芳的一席話，令人震驚。 徐教授稱，就杭州鑫富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商業祕密被侵犯一案，當地公安機關前往山東調查取證時，竟遭山東4名民警及其他10餘名不明身份人員毆打。而此案嫌犯、山東新發藥業董事長李新發被公安部列爲網上追逃嫌犯之後，卻被補選爲山東墾利縣人大代表，又被增選爲東營市人大代表。由於李突如其來的身份，給浙江警方的抓捕設置了法律上的障礙。爲此，作爲全國人大代表的徐教授呼籲，希望最高人民法院能積極協調和督辦該案，維護司法權威。 至此，一石激起千層浪，到底兩家公司有何恩怨糾葛，李新發又是何許人？記者對此展開調查。 人大代表爲企業直言 “這是典型的地方保護主義，怎麼能這樣呢？” 徐秋芳義憤填膺地說。今年1月剛當選全國人大代表的她，在過年後接到杭州鑫富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舉報，舉報者稱公司在生產經營中發現，山東新發藥業未經公司許可，使用他們的專利技術，生產同類產品，並且大量銷售，致使企業的合法利益受到損害。爲此，他們向當地警方報案，浙江公安機關立案調查，但前往山東查明事實真相時，卻被當地公安民警毆打，此案嫌犯、山東新發藥業董事長李新發被公安部列爲網上追逃嫌犯之後，卻被補選爲山東墾利縣人大代表，又被增選爲東營市人大代表。 “杭州鑫富藥業實在是沒有辦法，所以我想呼籲有關部門解決此事。”秉性耿直的徐秋芳，於是有了上面那段爲企業喊冤之語。徐教授告訴記者，發生這種問題的根源是地方保護主義。 “我們是接到舉報電話才知道公司機密被盜的！”杭州鑫富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一名負責人告訴記者，鑫富藥業是浙江省著名高科技上市公司，世界第一大維生素B5生產銷售商，具有價值不可估量的“生產D-泛解酸內酯水解酶的微生物及其製備D泛解酸的方法”發明專利。這個企業自主創新的豐碩成果讓遠在山東的新發藥業垂涎三尺。 該名知情人介紹，2006年7月17日，一個神祕電話打給了鑫富藥業的副總經理，對方聲稱山東一企業在偷他們企業的技術，願意提供有關情況，但前提是給予6萬元獎勵。當時他們預感這不像是子虛烏有，在不知道這個神祕人物是誰的情況下，決定在對方指定的賬戶匯入5000元試探一下。 幾天後，鑫富藥業果然收到了神祕人寄來的快件，裏面是鑫富藥業生產維生素B5的部分技術操作規程和原始記錄的複印件。這些材料證實了鑫富藥業的預感：公司的核心技術已經外流。 2007年3月，鑫富藥業自認爲其核心商業祕密已被蓄意竊取，遂向臨安市警方報案。 知情人介紹，後來神祕人又打來電話，繼續索要獎金，還透露偷竊技術者不止一人，他們將偷來的資料賣給了山東企業，但山東企業未兌現承諾，才舉報此事情。 鑫富藥業又往對方賬戶上匯錢，爾後警方鎖定了前來取錢者的影像。通過辨認，確定神祕人是鑫富藥業一名已辭職人員。後來，臨安市公安機關經過暗中調查，終於將鑫富藥業的“內鬼”名單基本圈定，並發現與山東新發藥業存在關係。 “內鬼”猖狂作案 維生素B5又稱D-泛酸鈣，主要用於飼料添加劑，少量用於醫藥和食品工業。目前，國內企業生產D-泛酸鈣大多沿用工藝較落後的化學合成法，產量低、成本高。而鑫富藥業憑藉多年前投入數千萬元研究新的生產工藝獲得成功，並取得專利，成了全球的第一大生產商，佔據了全球D-泛酸鈣40%的市場份額。 2007年年初，鑫富藥業有關負責人注意到，山東新發藥業的維生素B5年產量已經從原來的200噸迅速增加到了2000噸。更讓鑫富藥業憂心的是，新發藥業在提高產量後，以低於鑫富藥業25%的價格與之展開貼身肉搏戰。這使得國內企業自亂了陣腳，嚴重削弱了我國在D-泛酸鈣世界市場上的話語權。 知情人透露，2007年3月的一天，鑫富藥業突然接到一個自稱爲新發藥業保安部經理姜某的電話。2007年3月26日，警方正式立案調查，在爲姜某辦理了投案自首書面材料的同時，作了相關筆錄。姜向他們透露，新發藥業主要從鑫富藥業竊取了三方面的技術：生產操作規程、一批非標準設備的設計圖紙和活性酶樣本。 據浙江當地媒體知情人介紹，2007年9月18日，臨安市公安局經偵大隊教導員胡鳴飛和辦案民警金義平遠赴山東異地取證。9月21日當晚，幾名當地警察帶着一夥身份不明的人，開了幾輛車，到賓館挾持了他們。在胡鳴飛一再亮明警察身份的情況下，還是被毆打致傷。直到9月22日凌晨，兩人在案發地東營市公安局的護送下，才得以成功脫離這夥人的控制，返回臨安。 爲此，3月17日上午，記者多次撥打了臨安市公安局和經偵大隊的電話，但一直無人接聽，有關情況無法覈實。 此後，姜某再也沒有出現。 曾參與報道此事的一名浙江同行介紹，就在民警被打之後，鑫富藥業這邊也相繼發生了不正常的情況：首先是一批出口美國的產品被檢測發現有雜質，全部被退。鑫富藥業緊急應對，用飛機空運，此舉損失上百萬元。緊接着，鑫富藥業的生產鍋爐也出了問題，爐排被角鐵卡斷，不得不停工檢修。鑑於民警被打，鑫富藥業又接連出現生產問題，當地警方認爲再不收網，不但延誤戰機，還可能發生其他不可預料的情況。於是，臨安警方刑拘了鑫富藥業5名涉嫌盜取商業祕密的員工。 浙江當地警方向外公佈，經審訊，犯罪嫌疑人交代，近兩年間，新發藥業董事長李新發、副總經理張開國和保安部經理姜某多次前往臨安，通過某賓館老闆娘結識了鑫富藥業的5名員工。此後，李新發指使這5個人，通過各種途徑盜取鑫富藥業的生產操作規程和一些非標準化設備的設計圖紙。然後，他根據技術資料的價值支付費用。 當時浙江的辦案民警對外聲稱，李新發僅僅支付了10萬元，就從好賭的鑫富藥業生產調度員馬吉鋒手中得到了一整套“噴霧乾燥反應器”的設計圖紙，而鑫富藥業爲了研究設計這一設備，僅科研經費就投入1600多萬元。李新發同樣只花了2萬元就取得鑫富藥業整個的操作規程。就這樣，新發藥業總共只花了26萬元，幾乎盜走了鑫富藥業當時投資幾千萬元研發出來的核心技術。 在進一步的調查中，這5人又透露了一個驚人的祕密，那起產品中出現雜質及鍋爐受損的事故，原來也是受李新發的指使。2007年6月，李新發收買了鑫富藥業水解車間的工人，往反應器裏倒硫酸亞鐵，又唆使成品車間的一名員工將生產廢料裝進成品箱。同時，李新發又收買鍋爐工，要求其設法破壞鍋爐，逼迫鑫富藥業停產，報酬是停工一次2000元，停工一天1萬元。隨後，破壞鑫富藥業生產的另5名“內鬼”也相繼被警方刑拘。 通緝犯成了人大代表 知情人介紹，2007年10月24日，臨安市公安局報上級公安部門批准，對李新發、張開國和姜某實施了網上追捕。2007年12月10日，姜在江蘇落網。 “此案只要抓住李新發、張開國就可以結案了。”一名知情人說。然而，事情又起波折。從2007年9月臨安市公安局批准對新發藥業董事長李新發、副總經理張開國和保安部經理姜某實行刑事拘留後，由於種種原因,案情並無進展。 全國人大代表、杭州市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副主任於輝達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說，李新發因涉嫌侵犯商業祕密罪於2007年9月26日被臨安市公安局批准刑事拘留後，10月24日上公安部網上追逃，並於11月8日在因特網上向社會各界懸賞緝捕。 然而，李新發於10月23日將戶籍從山東濟南遷至墾利縣，11月18日，也就是公安部網上通緝發佈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李新發被補選爲墾利縣人大代表，同年12月26日被增補爲山東省東營市人大代表。 記者獲悉，臨安市公安局向外發佈了“懸賞緝捕在逃侵犯商業祕密罪嫌犯山東新發藥業公司董事長李新發”的消息，並公佈了李的個人簡單資料和舉報電話。但由於記者未能與臨安市公安局取得聯繫，無法覈實其發佈時間。 依照我國法律，人大代表具有刑事豁免權，即非經特別許可不受限制人身自由、逮捕或審判的權利。《人大代表法》規定，縣級以上的各級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非經本級 人民代表大會主席團許可，在本級人民代表大會閉會期間，非經本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許可，不受逮捕或者刑事審判。如果因爲是現行犯被拘留，執行拘留的 機關應當立即向該級人民代表大會主席團或者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報告。而如果山東東營有關方面在明知李新發系警方通緝的主要嫌犯的情況下，竟使李新發順利通過資格審查，當選爲東營市第六屆人大代表，那麼着實令人費解。 李是否在已被列爲網上通緝犯後成爲人大代表呢？爲此，記者與山東省東營市墾利縣人大辦公室取得了聯繫。一名工作人員介紹，李是在2007年12月9日全縣人大會議上被推選爲市人大代表的，至於他何時當選縣人大代表，還需要翻閱有關資料，承諾隨後給記者一個答覆。但至記者發稿時爲止，也未得到墾利縣人大辦公室該名工作人員的確認。 誰在胡說八道？ 隨後，記者與山東新發藥業有限公司取得了聯繫，一名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公司是1998年經國家工商行政管理機關注冊成立的合法公司，有關方面的指責完全是胡說八道。某些單位及公安機關濫用職權介入民事糾紛所實施的行爲，嚴重損害了他們公司的聲譽。對此，他們公司提出嚴正聲明，以正視聽。目前，他們正在準備運用法律手段，與有關方面打一場名譽侵權官司，希望法律還一個公道。 經過記者調查瞭解，山東新發藥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李新發，出生於1968年3月，1988年畢業於山東大學化工學院，1988年-1998年，在齊魯製藥廠先後擔任技術員、工程師、生產技術科長。1998年辭職，於當年12月創建了山東新發藥業有限公司，擔任董事長、總經理職務。李系墾利縣人大代表，還當選了東營市第六屆人大代表。 到底誰應該爲這起藥企“無間道”事件負責呢？ 發生在我國維生素B5生產領域的“無間道”大戲，或許只有等到張、李二人歸案後，纔會真正落下帷幕。 鑫富藥業目前已將新發藥業告上法庭，以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的權益。 鑫富藥業已請求法院判令新發藥業在《人民法院報》等媒體上刊登聲明以消除因其專利侵權行爲而對原告鑫富藥業造成的負面影響；判令新發藥業賠償鑫富藥業經濟損失人民幣7500萬元；判令新發藥業和愛兮提貿易承擔本案全部的訴訟費用和保全費用。 目前，所有的事情真相只能在法院作出最終裁決之後，才能浮出水面。 (本文來源：法制週報-e法網 作者：文峯餘東明李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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