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正月,呂秀芳都心神不定,“不知道席智民案件有結果了沒有。”貪圖一年3萬多元的好處費,加上中介人“存給信用社,到期就能取”的保證,呂秀芳將所有的積蓄共32萬元,存在了萬榮城北信用社。
這個煎熬呂秀芳的審判結果,也令臨汾數百戶人家心神不安。
席智民,萬榮縣城北信用社主任,一個不折不扣的億萬富翁。在萬榮,席被尊稱爲財神爺,經他手借、貸給朋友的錢財多達數億,最多的一次,他一下借給朋友2200餘萬,而貸給朋友的就更多了。“只要跟他有點關係,有個身份證就能貸款,去了北京、天津的萬榮人,都回來找他貸款。”
如此揮霍,席完全得益於他信用社主任的權力。2004年起,他以非法吸儲的方式,騙來鉅額存款,作爲他非法吸儲的始發地和斂財主戰場,臨汾人先後存款達1.8億,佔到總金額1.98億的90%還多。
對朋友有求必應的財神爺
作爲萬榮縣城北信用社的主任,席智民是名副其實的財神爺,對朋友基本上有求必應。
席的支持次數最多的是他的朋友武海山。2005年12月底,武海山因拉煤無錢,找到席智民讓開具一份200萬元的存單,期限爲1至2個月,存單押到煤礦,用完即還給席。
2006年1月中旬,武海山爲了讓平陸三益明公司的某車隊給其拉煤,再次找到席智民,讓席給開一份100萬元的存單,席開出後交給車隊負責人。當月,席還給武出具了100萬及50萬的存單各一張。這樣關照武海山的記錄,一年中達到十幾次。
席真正的大手筆,是一次就開給王某5000萬的存單。2006年2月,席智民向舊縣煤礦王安生提出退礦,王當時提出,他在洪洞、蒲縣購買煤礦缺少資金,讓席智民以城北社名義給其出具5000萬元的存款。席隨後安排賈金昆給其開具了7份爲期一年的假存單,總金額5000萬元。
除了提供這些便利,席對現金亦毫不吝嗇,動輒將數百萬借給朋友。某位朋友因需一筆資金,席毫不猶豫,一出手就借出2200餘萬。
歷數其種種行爲,最爲不可思議的是答應萬榮高峯旅遊開發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李義堂的請求,允許其借用城北信用社的名義,在臨汾開展非法吸儲活動。兩人商議決定,於2005年9月由李從臨汾找儲戶存款,而後讓席智民給他貸出以解決公司問題的資金。一個月後,李義堂成功拉得存款2000餘萬元,由李的中間人將存款戶領到城北信用社存款。之後席將所得存款貸給李1900萬元,餘款180餘萬元則用於支付儲戶的存款本息。
套貸、騙貸信用社主任成富豪
案發前,席智民通過套貸信用社資產,在當地坐擁資產近億的煤礦及化工廠。而2006年,萬榮縣財政收入不過8000萬,席智民是萬榮當之無愧的大富豪。而這僅是將近退休時,席智民短短几年的經營成果。
2003年,山西煤炭產業一路高漲,席智民看準時機,從臺後步入商海。當年4月,席智民經人介紹以320萬元價格,在臨汾古縣買了白河溝煤礦。同年7月,又與時任萬榮華利造紙廠法定代表人賈金昆等人,合夥在稷山縣清和鎮籌建稷山長興化工公司。
2005年,席智民在得到大筆非法吸儲款項後,再度出手,以420萬元價格買下了臨汾古縣舊縣煤礦。
其中,稷山長興化工公司是席智民真正的大手筆,投資的金額達到4200餘萬。
當然,這些錢無一例外,得益於信用社主任的便利,需要多少就貸多少。
席的“第一桶金”白河溝煤礦,其投資完全使用違規貸款。2004年9月,席用其兒子及其他人的名義,從信用社貸款達11筆,共695萬,除借給朋友及其他用途外,352萬用於投資白溝河煤礦。2005年,席又在白溝河煤礦追加投資350萬元。
據案發後統計,席智民先後盜用他人名義、利用職務便利,在信用社貸款及借款19筆共1400多萬元,大都用於個人投資使用。
真假存單大肆非法吸儲
用高息攬儲的手段渡過了短暫的難關,席智民從此再也無法停手。危機雖然暫時過去了,但支付儲戶留下的高息窟窿、大量無法及時付息和歸還的貸款,都需要更多的錢。
2004年12月,賈金昆向席智民提出用假存單吸收存款,以解決籌建稷山長興公司的資金,席智民聽後當即認同。用假存單吸收大款,信用社賬上沒有,不僅使用方便,而且不怕上級聯社檢查。
隨後,席即讓賈金昆購回假存單,並私刻了城北信用儲蓄業務專用章和經辦人“李華”的名章。第二次非法吸儲已是輕車熟路,除了上次的中間人介紹人,賈紅傑等人也加入了此次行動。
2005年3月到2006年2月,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以12.96%-16%年息的好處費爲誘餌,在臨汾、長治等地吸收存款241筆共9321萬元。
假存單事件尚未結束,席智民的非法吸儲再換方式。2005年12月,席智民考慮到用存單吸收存款風險太大,而稷山長興公司仍需要大量資金,和賈金昆再議後,決定再次用真存單高息吸收一筆存款來解決稷山長興公司的投資資金。
在12月到3月初,席智民等人又以10%-15%的高息,以入城北信用社大賬的方式再次非法吸收臨汾、長治等地存款262筆共4200餘萬。
2004年8月到2006年3月案發,席智民等人共非法吸收公衆存款625筆,總金額達19822.1萬元。至案發前,給到期和提前支取的真假存單兌付129筆共6487萬元,尚有496筆共13335.1萬元沒有兌付。這些錢,來去均由席一手操縱。
豐厚利益催生中介網絡
賈紅傑,2003年開始就給當地信用社高息攬儲,並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傳銷式金字塔網絡,囊括了身邊的親朋好友,他的弟弟也是主要人員。
這些吸儲人,既有社會閒散人員、農民,也有私營礦主,甚至信用社內部人員。信用社稱他們爲中間人。
賈的能力被席智民看中,賈多年編織的關係,沒有令席智民失望。在賈紅傑的介紹下,範興元將同院的十多名老同事的存款,統統交給了席智民。“我就是當年在浮山存款時認識的賈紅傑。”範興元說。“去萬榮存款,也是經他介紹。”
臨汾人將賈紅傑這種人稱爲錢販子。王剛說:“他們手中有大批儲戶名單,隨時聯絡各種人際關係,將你介紹到他的關係信用社存錢,以從中抽取不菲的佣金,最多的一年可以掙上百萬。”
中介人的收入,在席智民案中第一次有了準確的記載,用假存單非法吸收的9321萬中,席智民給中間人及儲戶共支取好處費1371.723萬無。其中,賈紅傑、賈洪亮共同介紹2687萬元,付給儲戶好處費後,二人各分得24.4281萬元。任青秀單獨介紹存款33筆,吸收金額1335.5萬元,好處費39.369萬元。肖青嶺、李曉保共同介紹29筆,吸收金額798萬元,二人各分得好處費56666元。肖青嶺單獨介紹31筆,吸收金額654.5萬元,抽取好處費13.626萬元。而這個存款期只有一年時間。而席收過的一個千萬存單,僅好處費一次即發了140餘萬。
面對如此豐厚的利益,範興元后來乾脆擺脫賈紅傑,直接與席智民聯絡,並數次將朋友及同事,拉到萬榮存錢。“存一萬給我110元,100元給儲戶,10元歸我。”範興元說。
清貸成爲城北信用社重任
席智民案發,也讓萬榮城北信用社的危機徹底爆發。“聞訊而來的儲戶取走幾千萬後,信用戶的存貸比率達到了90%以上。”
非法吸儲1.9億,案發後更有1.3億未追回,席智民案讓相關方面猝不及防。據稱,此案對管理方的追責力度空前,共處理相關責任人31人。其中,城北信用社主任席智民開除公職並移交司法機關,城北信用社一名副主任、兩名主管會計,還有信貸會計和會計專櫃記賬員、複覈員,儲蓄專櫃兩個儲蓄會計、兩個出納全部予以開除並解除勞動合同。萬榮縣聯社班子也因此全體撤免。
城北信用社新任領導到位後,面對的是一個爛攤子,只能盡力保證支付到期的存款,根本無力放貸盈利。
一位工作人員介紹,城北信用社的貸款總額爲兩億多元,均爲席智民手上貸出。席案發後,城北信用社再沒有放一筆貸款。
“怎麼還敢放貸?”新任主任大吐苦水,席智民原來貸出去的款,有的找不到人,有的不認賬,呆賬率太高,哪裏還能談上貸款,首先要盡力保證支付到期存款,這種困局信用社至少還得三四年。重壓之下清貸成爲首要任務。
2月29日,城北信用社的催款工作早已全力展開。儘管是周未,但社裏領導一大早已經奔赴各地,辦公室大多緊鎖大門。
同時,吸收新的存款也是重中之重。工作人員稱說:“社裏規定,每人的存款任務最少要完成100萬。”據介紹,目前城北信用社在支付到期存款方面還沒有問題。
由於涉及人數衆多、金額巨大,此案一直由運城市政府直接指導督察。面對受騙羣體,政府組織過數次溝通、談判。案發兩年後,此案依然沒有判決,各方對此案之慎重,由此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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