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律師事務所
律師透露:中國留學生還在取保候審
3月17日夜裏,律師劉欣參加一個酒會,碰到使館的工作人員和《歐洲時報》的記者,都跟她提起了閆明被殺這件事。不久後,剛剛離開酒會的劉欣接到中國留學生的求助電話……
-留學生最糟可能被判緩刑
青年週末:聽說事件中的三個留學生被起訴,他們可能會面臨什麼結果?
劉欣:對中國留學生來說,有三點事實上的不利之處,第一,他們到警局的時候,對方的報案電話已經到了。第二,其中一個留學生扔了酒瓶,打中對方後腦;第三,嫌疑犯身上也有傷口。因此,檢察院就以“造成低於8天不能工作的聚衆持械(酒瓶)故意傷害罪”起訴了三位中國留學生。
我會爲他們做無罪辯護,因爲是對方先挑釁的。目前他們還處於取保候審階段。由於中國留學生遵紀守法,沒有任何犯罪記錄,最糟的情況可能就是監禁一兩個月。可能也是緩刑。
青年週末:目前的證據對他們有利嗎?
劉欣:從目前多名法國目擊證人的供詞來看,大多數對中國留學生來說是有利的;只有一份對我們這邊不利,該供詞說,對方兩名疑犯是從另一側走過來的。
我會去現場去做進一步的取證。覈實這個證人所在的位置和角度是否能看清楚出事地點和經過,再做進一步的辯護準備。據中國留學生這一方的證詞,兩名疑犯就是挑釁人的同夥和作案人。
青年週末:這裏我有點疑惑,有三個留學生和阿拉伯疑犯搏鬥,其中一個被送去醫院,另一個被扣留,而扔酒瓶的那個學生卻和女生一塊兒先被放走了?
劉欣:對,這是法國警察沒弄明白。一開始警察判斷有沒有參加“鬥毆”的方式是,看你身上有沒有傷,有傷的就被帶走了。事後扔酒瓶的那個學生雖未被拘留但也被起訴了。
-判決可能在一年之後
青年週末:什麼時候案件能有結果?
劉欣:現在要等待預審法官再次調查,如果有重大不符,還會搞一個對質。然後才能移交公審,這至少需要四個月到半年時間。判決我想可能會在一年之後。
青年週末:聽說這個案件一波三折,先是有消息傳出兩個阿拉伯嫌疑犯因證據不足可能被釋放;很快又傳,找到了殺害閆明的兇器,對方被起訴?
劉欣:案情的關鍵就在於這把兇器。3月17日下午,兇器被某保安人員發現,是一把長12.5釐米,寬2.5釐米的摺疊刀。警方在事發現場沿路搜索,還找到了一些其它佐證。具體細節不方便透露。
青年週末:找到了兇器,給對方定罪的把握大嗎?
劉欣:直到最後一刻都無法定論。對方是可能翻供的;DNA檢驗也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出來。
目前檢察院是以故意殺人起訴的,但到底是判故意殺人,還是故意傷人致死,還得看法官怎麼判。
-對方疑犯表現非常冷靜
青年週末:聽說還是阿拉伯裔的犯罪嫌疑人先報的案?
劉欣:當時有三方報案了:中國留學生,阿拉伯青年,還有路人。就我目前看到的記錄,阿拉伯人一方比我們先報案。
警方圍堵住的兩個阿拉伯裔嫌疑犯一開始到警局非常地冷靜,一直說扔瓶子挑釁的是另一夥人,已經跑了。而他們沒有參與,只是在哪裏喝酒。是中國留學生上來動手打他們。直到找到兇器,他們才認罪。一個作爲故意殺人的犯罪嫌疑人被起訴;另一個和中國留學生性質一樣,以“造成無停工或低於8天停工的聚衆故意傷害罪被起訴”。
-能賠給死者父母的數額很少
青年週末:如果阿拉伯疑犯被定罪,死者閆明的父母能獲得賠償嗎?
劉欣:唉,挺不忍心說這個。如果定罪,可以得到相應的民事賠償,數額很難說,慣例一般也就是3萬歐元。而且那個嫌疑犯肯定是毫無償還能力的。這種情況還得去犯罪受害者協會申請這筆錢。
青年週末:中國留學生在法國出意外,法國政府不賠償嗎?
劉欣:要政府賠償的話,需要認定國家工作人員有失職或過失行爲。但根據目前的情況,看不出有這方面的證據。
青年週末:直到早晨8點,死者閆明還被放在事發現場?整整五個小時都不作處理,算不算一種失職?
劉欣:其實事發後幾分鐘,救護車就到了。先是把他擡上救護車,但看到閆明情況比較嚴重,然後就地緊急救護的。死亡報告上寫明:3月16日凌晨4點40分,閆明死亡。肺動脈受傷致死。
宣佈不治之後,警方需要等到天亮勘查現場,所以沒有再動屍體。
當事人迴應質疑:留學生凌晨回家很正常
“有人說我們半夜三點還在外聚衆逗留,是不學無術。”劉曉楠要把事情“解釋清楚”。
《巴黎發生暴力衝突,一死三傷》這是大多數法國媒體報道“3·16事件”時採用的標題。“國內很多媒體也沒有把事情說明白,造成了很多人對我們的誤解。”當事人劉曉楠、王瑾詳述事件經過。
迴應一◎口述人:劉曉楠,男
-晚11點下班,凌晨聚會很正常
出事以前,我們11個人在巴黎3區蓬皮杜藝術中心對面一個叫麻辣燙的中餐館聚餐。聚會的起因是兩個朋友,他們是戀人,剛從國內探親回來,給我們帶了國內的土特產。他們回國的時間比較長,大家好久沒見,也想敘敘舊。
那天是週六,凌晨12點多聚餐的人才陸續到齊。網上很多疑問,我們爲什麼那麼晚還在外面?還有人因此質疑我們的品行。在國外勤工儉學的人可能都知道,留學生打工大多在餐館或者外賣店,我和閆明就在一個日餐外賣店幹活,下班時間幾乎都在夜裏11點以後。那天正巧是個週六,週日可以休息,平時我們也不會那麼晚去外面吃飯。我們選擇在3區聚會是因爲那裏是市中心,大家都比較方便。
聚餐時大家聊得特別開心。剛從國內回來的那個男孩是天津人,跟我們聊當地的變化。我和閆明也是天津人,兩年多沒回國了,特喜歡聽。然後他們把帶來的土特產給大家分,有麻花、煎餅果子什麼的,大家非常高興。
-對方罵:他媽的中國人
聚會結束後我們11個人一起出門。有4個人不同路,打車先走了。楊虎和他女朋友去取車,剩下我們5個在路邊等着,我站在前面。這時來了一個阿拉伯人,1米70左右,挺壯的,走近我們的時候,嘴裏罵罵咧咧,語速很快,我沒全聽明白,但清楚地聽到“putain”(雜種), “merde les chinois”(他媽的中國人)這些字眼;他還指手畫腳地對我們做出侮辱性的手勢。我挺生氣,上前試圖阻止他,剛往前緊走了兩步,他就跑了。兩個人沒有任何身體接觸。
-閆明離車門最近,第一個下車
之後我們也沒當回事兒,繼續等車。在法國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這種事情在巴黎挺常見的。過了五六分鐘,楊虎和他女朋友取車過來,大家上車回家。那車是7人座的,楊虎開車,他女朋友坐副駕駛;閆明、我和我女朋友坐中間一排,閆明在最左邊,我坐中間,我女朋友坐在右邊;其他人坐後排。
車子剛剛啓動,突然聽到“砰”一聲。司機條件反射就是“什麼事兒”,立即踩了剎車。我們其他人都看到了:車子的左前方聚集了5個阿拉伯人,三男兩女,其中一個就是剛纔挑釁的那個人他拿着酒瓶,猛地一下砸在車身的左前方,手裏的酒瓶子碎掉了。砸完他拔腿就跑,其他人也跟着跑了。
這時閆明第一個下車跑了過去,因爲他離車門最近,我緊跟其後。當時我們的第一反應是,你們憑什麼砸我們的車啊?怎麼能把別人車砸了就跑?我們想把他們抓住,送到警察局去,讓他們賠償。
-我們開始只是拽對方衣服
砸車的人最先跑掉,我們找不到他,其中兩個阿拉伯女的我們又不能抓,就只能追另外兩個人。天色比較黑,我看到閆明試圖抓穿深色衣服的一個,我就試圖追另一個。我剛扯住那人的衣服,他揮手就給了我右眼重重一拳。這時候司機楊虎跑過來幫我,也拉住那人的衣服,我倆把他外套拽了下來。突然,他往楊虎臉上手一劃,動作相當快。楊虎的右眼開始流血,很快血流得滿臉都是。我們根本沒注意到他手上有刀。我們愣神的當口,他轉身就跑,我趕緊追。
這時冀一鋒也下車趕到了。後來據他說,他看見閆明和另一個阿拉伯人搏鬥。閆明完全處於劣勢,被對方撲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冀一鋒沒見過這種打架陣勢,害怕了,轉身衝到垃圾箱裏翻了兩隻酒瓶壯膽。這時閆明和那個阿拉伯人都站起來了,他看見對方在閆明胸前做了一個劃刀的動作,之後立刻跑了。冀一鋒去追,沒追上。
當時他也沒認爲閆明出了大事。他從閆明身邊跑過時,還看見他正往回走。
這時候打傷我和楊虎的人也在逃跑,落在另一個人後面,冀一鋒就隨手把手裏的酒瓶子朝他扔去,正巧砸中了他的腦袋。我跟冀一鋒接着追,跑了幾步,到路口看見一堆阿拉伯人和黑人站在前面,我們立刻調頭往回跑。我上了車,和楊虎立刻開車去報警。附近幾百米處就有一個警察局。
-報案後,我卻被銬上了
當時警局有幾個人值班,很快出動了警力。眼部受刀傷的楊虎被送去了醫院,我只是受了拳傷,留在了警局。
3區的警察簡單地問了我情況之後,連夜把我送去了10區的警局,之後又把我轉移到了17區的刑警1大隊。讓我納悶的是,兩次轉移我的時候,都是一出門就把手銬給我銬上了。開始我也沒多想,只覺得自己是在協助調查,還想着是不是由於自己情緒失控才被戴上手銬?因爲後一步到警局的朋友告訴我閆明受傷了,正在搶救。他是我十年的好朋友,我很激動,不停地問:他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可能警察嫌我太煩了。
後來越來越覺得不對,警察跟我說話就像審犯人,而且把我關在小單間裏。在刑警大隊還採了我DNA。他們說你可以拒絕。我說我當然不拒絕了。我那時都還以爲只是配合辦案。
後來我才知道,我被當作了嫌疑犯。原來砸我們車的阿拉伯人竟然先報了警!我們車被砸了,我們的人死了,我們還成了被告。
到了17區的刑警大隊,我才正式錄了第一次口供。那時我才知道:閆明,沒了!
那時警局找來一個翻譯,他對我說,你們這是一起殺人事件。我大吃一驚:殺人事件?誰死了?他說,你朋友死了。我立刻就懵了。接下來的兩天我都出於一種迷茫和恍惚的狀態:是真的嗎?
王瑾是當時在場的3個女孩之一。在劉曉楠和楊虎離開現場之後,她目睹了閆明的受傷倒地,“我抱住閆明的時候,他呼吸急促,渾身發抖。我不停地對他說:別害怕,救護車很快來了。但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迴應二◎口述人:王瑾,女
-他流血最多的位置在耳邊不在胸口
整件事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了。車被砸後,四個男孩接連着下了車,我們三個女孩還沒反應過來,等到下車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短短几分鐘的時間。
我們的車停在大街上,案發現場離我們的車很近,跑步的話,也就一分多鐘。但剛好拐了個彎,因爲角度問題,我們看不清具體狀況,就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就看到楊虎滿臉是血地走回來。我們嚇壞了,拜託路人趕快報警。再往後看,正好看見閆明倒地的動作。我馬上跑過去,抱住他。他身上有血,右耳旁邊的血特別多,我把他頭髮扒開一看,發現一處刀傷。那時候閆明呼吸急促,渾身發抖。我不停地對他說:別害怕,救護車很快到了。但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後來我才知道閆明中了四刀。致命傷在胸口,刺中了肺動脈。那是內傷,沒有流很多血……
-五小時後,死去的閆明還躺在現場
兩三分鐘後,警察和救護車相繼趕到,醫生去搶救閆明,但不讓我們留在現場,警察直接把我們拉到了警局瞭解情況。在警局我們一直問,閆明現在怎麼樣啊?沒人告訴我們。後來一個目擊整個過程的路人好心過來安慰我們:你們朋友現在沒事了,已經被送到醫院了。我們相信了。
第二天早晨五點,我還是不放心,在警局給朋友打電話,讓他趕緊去醫院看看。朋友去了只看到楊虎,但沒有閆明。他又去了案發現場,結果看到了閆明,當時已經早晨八點多,他還躺在地上……
-兩天後才知道,同伴成了被告
到警局後,我們被挪了好幾個地方,都不知道是哪兒。後來從律師那裏才知道,最後到的是17區刑警1大隊。在刑警1大隊,等到16日快下午翻譯到了,開始錄口供,一直錄到晚上很晚,才放我們四個人回去。這期間我們和劉曉楠一直是分開的。我們問爲什麼不讓劉曉楠跟我們一塊兒走。警察說,你們放心,他是第一現場的證人,很重要,明天就可以走了。
第二天,也就是17日,接劉曉楠的時候,警察又讓我們做了一個筆錄,又和那幾個阿拉伯嫌疑犯對質,直到夜裏快12點。期間我們一直問:現在劉曉楠該出來了吧?他們一直說,再等會兒,48小時以內肯定讓他出來。
快滿48小時的時候,一個警察走過來對我們說,現在我們要把他移交到法庭,那兩個阿拉伯人因爲證據不足可能會被釋放……這時我們才明白,我們這邊的男孩子成被告了。
我們慌了,不停地問警察、問翻譯,才知道,第一次錄的口供對我們很不利。當時我們幾個人都被嚇壞了,神志不清,語無倫次,說得亂七八糟。但當時的情況的確很混亂,誰也沒辦法完全說清楚;對我們更不利的是,兇器還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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