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31日,重慶市北碚區鄉間,農民們加緊春播生產
編者按:
糧食漲價潮席捲全球,“糧荒”恐慌蔓延、加劇。中國呢?世界人口第一大國的糧食夠吃嗎?我們會遭遇“糧荒”嗎?糧價會急劇上升嗎?
帶着這些疑問,南方週末記者對山東河南、安徽、湖北、河北、江蘇等產糧大省進行調查瞭解,試圖回答以上疑問。
不愁糧食愁資金
“截至4月10日,全國耕地受旱面積2.59億畝,威脅糧食安全。”在國際糧價高漲的背景下,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部的數據格外驚人,讓人憂慮中國糧食安全,憂慮糧價上漲。
14日,國家糧食局局長聶振邦在《人民日報》撰文稱“不會存在糧荒,更值得關注的是農民種糧積極性”。他認爲,保持糧食市場和價格基本穩定的難度加大。“只要有錢,市場有足夠的糧食可收。”山東魚臺糧食加工大型企業美晶米業的老闆劉來法說。“現在的問題是:融資太困難。”融資的障礙,攔住了這樣一些糧食加工企業的囤積衝動。
春節後,河南的兩家民營米廠帶着車皮奔往東北。辛苦個把來月,最多的一家拉回了180噸大米,租了倉庫放着,等着漲價。
4月15日,在河南蘭考,一個村辦大米加工廠的股東會開到很晚。主題只有一個——湊錢。“眼下國際米價大漲,米廠急需籌集一部分錢,以備應急。”廠長張桂傑(化名)對入股村民們說。對一個村辦小廠來說,商業貸款基本無望,也承受不起高昂利息,於是馬上轉向集資。
在記者所接觸的糧食加工商、貿易商那裏,他們並不擔心買不到糧食;之所以籌集資金,是因爲擔心漲價。而最讓他們發愁的問題,是資金。
漲價逼退農民
2004年以來,中國政府的農業政策着力於保護農民的種糧積極性。2005年,徹底免除農業稅。2006年開始,連續實施糧食的最低保護價收購。
然而,農民的種糧積極性並沒因此大幅提高,反而在面臨新的挑戰。“現在市場上一個勞動力最少60元,做一天事情快可以買100斤稻穀了,誰還願意種田?”湖南武岡某鎮的村民老林說。
在山東省魚臺,麥稻輪作的種植模式保持了多年。眼下冬小麥收割在即,新一輪稻穀正準備育秧,然而,有不少人正在盤算着減少施肥。
“一袋尿素去年秋天還是七八十塊錢,現在105元都拿不下來,複合肥一袋子漲幾十塊錢,加起來每畝地每季怎麼也得投下去240-250元,跟以前比幾乎翻一番。”山東魚臺縣姜莊村的農民老馬說。
這一輪生產資料價格上漲,潮水一般突如其來。“這還沒說拿水費,統一灌溉。我家借來噴灌機,3畝多地,光汽油就燒了好幾十塊錢。”
然而漲價帶給農民的,除了農資標價簽上的數字,也有務工工價的增長。“拔秧插秧,今年得70-80元每畝;收割機機耕費,一畝至少30多塊錢,捆搬(把收割下的稻穀捆紮起來搬到路邊)都要70多元了,兩年前還只要40塊;割稻子的工價今年是40元,前年纔不過20元——哪見過這麼漲價的?”
稻麥輪作下來,每畝地一年產糧近2000斤。即使按照單價0.9元來算,“也就是1800元的樣子。”如果全部僱人幹活,“夠本就算不錯。”老馬說。
農閒時,老馬他們會到鄰近的鄉幫人挖大蒜。往年挖一畝大蒜的價錢是110-120元,現在漲到170-180元。
今年,姜莊村有更多人將土地委託別人種植,甚至出現了這樣的現象:有的人自家的地先不種,“先給人家拔完秧,再弄自己的。”原因很簡單——工價更高。
在陝西一些地方,“原來一些最讓人看不起的蒲葦地都要開墾,近一年內這些已經開出來的地都荒了。”記者瞭解到,季節性拋荒,在山東、江西、陝西、湖南等省,都開始出現苗頭。
在安徽阜陽的南塘村,外出長三角打工的人們說:“前幾年工地上的大工每天50元,現在漲到七八十了。”於是,村裏更多的青年人奔向了城市。
這樣的苗頭,在種植雙季稻的糧食產區,也非常明顯。
湖北武岡的村民老林說:早稻實在賣不出價錢,還要費工,所以有人只種一季,每畝每年會少打糧700斤左右。
在另一個縣,村支書老張估計:全村今年大約有一半的糧食麪積,是隻種一季的。
山東魚臺農民老馬家的5畝地之所以還種着糧食,只是因爲沒有更適合發展的經濟作物。老馬家的收入構成中,糧食勉強佔到10%左右。在河南蘭考、湖北武岡等地,這個比例大約是30%。即使在國家級貧困縣——貴州獨山縣,大量農民散居在偏遠山間,這個數字也不過是50%左右。老馬說:“這幾年越來越不行。”糧食生產,成了事實上的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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