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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37歲的關廣梅租賃了8個商店,擁有1000名員工,成為當年最富爭議的經濟人物,並由她引發了全國大討論——
關廣梅:姓『資』還是姓『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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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廣梅出現在公眾視線裡最深刻的印象,大概要數1987年10月。作為中國共產黨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的代表,被200多名中外記者團團圍住,大方、熱情地回應著種種提問。
21年後,關廣梅和那場由她引發的『姓資姓社』大討論已經成為中國改革開放30年歷史裡無法磨滅的標志性事件。近日,記者采訪了漸漸淡出人們視線的關廣梅。
本溪出了個關廣梅
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期間的媒體見面會上,時年37歲的關廣梅和其他三位企業家一起代表著上世紀80年代末中國社會最為重要的新興力量。
在西方記者的追問下,關廣梅坦率透露了她在1986年的全部年收入:44000元人民幣,在當時的社會經濟環境下,這個數字是中國人平均收入的12倍。但關解釋說,她真實的收入只是平均值的2.5倍,其他收益都有著多元的處理方式,比如,以獎金的形式返還給工人、做一些未來投資以及盡可能支持國家建設。
事實上,激起西方媒體興趣的不僅是關廣梅的財富數據,而是在經濟並不發達的遼寧本溪市租賃了8個食品商店、擁有1000名員工,使關廣梅成為當年最富爭議的經濟人物。
關廣梅1971年參加商業工作,從副食商店的營業員、業務員、門市部主任做到業務副經理。
1984年以後,關廣梅的人生被改革開放的浪潮改變,她在改革中摸著石頭總結出的經營方式取得了甚至超出她自己預料的效果。
1984年,她在本溪市蔬菜公司組織的承包招標中,以當年完成12萬元,次年完成14萬元,第三年完成16萬元的利潤指標,奪標承包消防副食商店。實際上,關廣梅當年就實現利潤18萬元,當上了消防副食商店經理。
1985年初,關廣梅提出租賃經營的設想,並成為本溪市第一個租賃經營者。1987年伊始,關廣梅又與辭職投身改革的本溪市委政研室處長李明一起合租5家副食商店,形成了以本溪市最大的東明副食商場為龍頭的8家租賃經營群體——東明商業集團。
摸著石頭過『租賃河』
關廣梅的改革經驗和意義究竟在哪裡?2008年1月9日,人民日報主辦的中國經濟周刊評選出了《中國改革開放30年百人榜》,關廣梅位列其中。她的獲選理由是:『遼寧本溪蔬菜公司東明商業集團總經理,承租多家商店的成功,為她贏得了租賃企業家和女改革家的稱號,也讓她成為了「社」「資」問題的焦點。』
而事實上,關廣梅像大多數改革初期的企業家一樣,在改革創業初期沒有任何經驗和理論借鑒的他們往往在憑一種天生的經商天分和對於市場的敏感乾事業。1998年,關廣梅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采訪時,回憶自己的創業之舉,略開玩笑地說:『我經商的手氣一直不錯。』
1985年4月29日她與本溪市蔬菜公司簽訂租賃消防副食商店的合同時,年租金指標定在20萬元,合同上明文寫著差1萬補1萬。
為了實現租賃指標,關廣梅進行了領導體制、精簡機構、調整勞動組織、擴大經營范圍、分配制度、進貨渠道等十項配套改革,制定了45項486條規章制度。這些制度都經職工代表大會通過,成為企業的法規。租賃當年消防副食商店實現利潤25.2萬元,比上年增長40%,連續兩年成為本溪市同行業第一家達到省標的企業。
承包本溪東明副食商場時,關大膽提出創『三個一流』,即一流店貌、一流服務、一流效益。至年末,在5個月的時間裡盈利33萬元,比上年同期增長2倍。關廣梅租賃的3家副食商場,整體效益都明顯提高。
然而改革的阻力和麻煩還是伴隨著商場和個人不斷提高的經濟收益到來了。1986年開始,關廣梅個人租賃經營群體引起了社會各界或是或非的種種關注。
承包經營者和生產工人是什麼關系?如果個人說了算﹐工人還能不能說是企業的主人?個人承包的模式是不是又回到了資本主義經營方式?
關廣梅,到底是姓『社』,還是姓『資』?
姓『社』、姓『資』大討論
1986年6月,《經濟日報》上刊出了長篇通訊《關廣梅現象》和《本溪市委、市政府的一封吁請信》,文章以『本溪出了個關廣梅』開頭,既描寫了關廣梅實行改革過程中取得的種種成績,更真實地反映了她在改革中面臨的阻力和困惑。並在隨後通過多篇深度系列報道,在全國掀起了一場商業企業實行個人承包、租賃和租賃群體的經營方式是社會主義的,還是資本主義的,即所謂姓『社』、姓『資』的大討論。正是這場實質上關系著中國經濟改革性質認識的大討論,標志著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
在那個時期,城市內的經濟體制改革話題還比較敏感,很少有哪個報紙敢做相關的報道,《經濟日報》在此做了大膽的嘗試,通過大討論的形式對城市經濟改革給予了支持。
時任《經濟日報》評論部主任,後曾任《經濟日報》總編輯的馮並在他撰寫的《『關廣梅現象』提出了什麼》一文明確指出:『人們不要動輒提出姓什麼問題,不要受舊框框、舊模式的影響,一遇到改革現象,一講改革人物,就用「社」和「資」的陳舊尺度去衡量,觀念不改革,我們將永遠在姓什麼問題上爭論不休,徘徊不前。』
2007年,馮並在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時坦言:『《經濟日報》堅持參與並主導了這場中國經濟改革思想解放的大討論。我們的態度很明確,就是所有權沒有變,只不過是經營權,管理層上發生變化,而且是在租賃的條件之下發生變化,租賃基本上是一種法律行為。那麼在這個問題上,就談不到姓社姓資。』
這組報道後來獲得了第九屆全國好新聞特等獎。1987年10月,關廣梅被選為中國共產黨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
回歸平凡的關廣梅
事實上,圍繞關廣梅的爭論凸現了中國經濟改革過程中新舊觀念的衝突。在政策方面,私營企業主的社會地位正被悄然提昇。
1987年初,同樣是遼寧,阜新市委、市政府決定在全市范圍內大面積推行租賃經營,將395戶工商企業實行租賃,成為全國第一個實行大面積租賃制的城市。
關廣梅和由她引發的『關廣梅現象』帶給中國改革開放的標志性意義已經不言而喻。然而盛名之下帶給她的,也自然有諸多難言的苦衷。各種講演、采訪、學習讓她沒有時間聽她喜歡的校園歌曲,也沒時間看她喜歡的瓊瑤小說,更沒時間修飾一下自己。1989年,關廣梅出任本溪市蔬菜公司副經理,市煙酒公司總經理,自1998年起,她在本溪市酒類管理辦公室『內退』,之後創辦了自己的『萬美經貿公司』。
記者手記:先鋒也是平凡人
2008年3月中旬,與關廣梅僅在退休事務上有聯系的本溪市酒類管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她近年來推了很多媒體的采訪。你們不好找到她的。』幾經輾轉,她家裡的電話『出乎意料』地打通了。『不用了,謝謝你們的關心,真的。』電話那頭她的聲音依舊有風風火火的味道。1950年出生的她現在58歲了,『公司不開了,什麼都不乾了,養老了。』她在很堅定地回歸平凡。
但即便如此,時間回到1987年10月,十三大接受中外記者采訪時,關廣梅面對記者們的告白,可以作為她對於改革的宣言。
『因為改革是一個新生事物,所以人們對改革的認識不盡相同,可以說人們思想認識和觀念上的不一致,是人們在呼喚改革的共同目標下的不同認識,我能夠理解他們。不管是順利還是遇到困難,我都將堅持改革,因為改革是中國的大勢所趨,不可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