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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吸毒,終身戒毒』,這是今年45歲的方旭這輩子體會最深刻的話。從1991年的初次嘗試,到之後在戒毒與復吸的道路上不停掙紮,一晃17年就過去了。
『任何人,不管你的意志多堅強,在毒品面前千萬不能嘗試第一口,否則一發不可收拾。』6月19日,記者在江西省強制戒毒勞教所內見到方旭的時候,他這樣說。
在戒毒所半年多的時間,他的身體復元了許多,但是談到毒品時,他經常嘆氣:『哎,現在後悔也晚了。』
昔日精英,下海年賺200萬記者:聽說你之前有不錯的職業,吸毒之前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方旭:我曾經是工商行政管理局的一名乾部。沒有吸毒前,我有過比較輝煌的過去。工作上,贏得領導和同事們的信賴和稱贊,當過我們縣政協委員、人大代表,還獲了許多獎勵。
我娶了一位漂亮、溫柔、賢惠的妻子,我們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那段時間,可以說,我是事業、家庭雙豐收,熟悉我的人都說我前途無量。
1991年,很多人開始下海經商,我辦了停薪留職,來到廣東『淘金』。我和幾個香港朋友一起做建材生意。生意做得紅紅火火,不到一年時間,就已經賺了200多萬元。這個收入,在當時算是相當高了。
賭博上癮,月贏300萬反蝕本記者:第一年生意就這麼紅火,是個很好的開始。怎麼沒有繼續從商呢?
方旭:生意好了,生活方式也發生了根本的轉變,成天住賓館、上高檔酒店,唱卡拉OK。一次偶然的機會,被朋友拉進賭場去玩了幾把。沒想到半小時不到,我就贏了幾萬元,這導致我對金錢產生了一種貪婪的欲望。就是這樣錯誤的金錢觀,使我陷入歧途。
之後的一個月,我竟然沒有失過手,連續贏了近300萬元。這時,我乾脆連生意也不做了,整天泡在賭場。但是好景不長,接下來我逢賭必輸,不僅把掙來的錢輸了個精光,還把妻子做生意掙的幾十萬元也全部搭了進去。
為解愁悶,吸起白粉終成癮記者:賭博輸錢是導致你吸毒的原因嗎?
方旭:可以這麼說。當時,朋友見我因為輸錢心情很不好,於是就拿出白粉叫我抽,說是可以提神、解悶。其實,之前我也聽說過這個東西的厲害,但是心想就一次沒關系的,而且那個時候真的是很煩惱。
我就抱著消除煩惱、解愁的心態,嘗試了第一次。吸過之後整個人都輕松了,平日裡怎麼也揮之不去的煩惱,一下子被『風』吹走了。
那之後,只要遇到不開心或者煩悶的時候,我就會想到要吃那個東西,一直發展到注射,用量也越來越大。
吸毒狂狀,妻子被嚇呆了記者:都已經發展到注射這個程度,家裡人都沒有發現嗎?
方旭:成癮後,我就很少回四川老家了。到了1994年,單位通知我回去上班,我想我應該醒悟了。於是,我試著悄悄在家裡、私人醫生和自願戒毒所進行戒毒。但是每次戒斷後一出來,整個人就像著了魔一樣,不自覺地便往毒友圈子裡鑽。
那個時候,重慶賣白粉的很少,我就想盡辦法找杜冷丁代替。有時候在家裡發作了,就躲在衛生間裡打針。一天,我正在衛生間裡打針,可能是太心急了,衛生間的門沒有關好,偏偏她(妻子)這個時候回來了。她看到我這個樣子時,整個人都驚呆了,『啊』了一聲,然後什麼也沒有說,一直呆呆地站在我面前。
戒後復吸,妻兒憤然離去記者:她發現你吸毒後,對你的態度有什麼轉變嗎?
方旭:我還是很感謝她的。雖然她知道我吸毒後很心痛,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還是積極地支持我,經常陪我去自願戒毒所。說起來挺愧疚,每次進去的時候,我都信誓旦旦,10天左右的時間,生理上的毒癮也確實能戒斷,但是心癮真的很難戒。看到我難受的樣子,她有時候甚至會出去幫我找那些東西。
我吸毒之所以沒有發展到要靠下三濫的手段去謀錢的地步,這也要感謝我的前妻。她一直在經營一個飯館,生意還不錯,是她在幫我橕著。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後來,單位領導也知道了我的事情,為了挽救我,領導還兩次送我去強制戒毒。可我出來沒多久,照樣復吸。漸漸地,家人對我失去了信心,親戚朋友也疏遠了我。1997年,妻子難以忍受我一再復吸,帶著兒子離開了我。
母親去世,一生都將自責記者:那母親呢?孩子永遠是母親的寶,她是不會放棄你的。
方旭:這是這輩子最讓我刻骨銘心、最痛心的事情。離婚後,我還是一直堅持在家戒毒,也就是買些藥在家吃,也有毒癮發作的時候,但是很多時候自己都能努力克制住。那個時候,只有70歲的老母親一直不離不棄,陪在我身邊。
有一天(方旭一直不肯告訴記者是哪天,也許真的是痛得太深了),我實在忍不住了,瘋了一樣就往門口跑。母親知道我是要去找毒品,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拖住我。雖然一個吸毒人員的健康狀況不是很好,但相對於70歲的老母親來說,還是拼得過的。我開門就跑,母親卻因為追我被門檻絆倒,導致中風發作。送到醫院時,她就去世了。
這是我一生中最自責的事情。一直到現在,不管別人說我什麼都沒關系,但要是有人敢說我母親一句壞話,我就跟他拼命。
只身赴滬,換個環境再次戒毒記者:母親的去世,一定對你觸動特別大吧?之後是不是徹底與毒品決裂了呢?
方旭:真的讓我很心痛。那個時候,我還在單位上班,一直到1999年,中紀委、中組部出臺規定,凡是國家公務員吸毒的,一律開除公職。我想,與其讓單位開除我,還不如在規定實施前辭職。
辭職後,我就想,一定要徹底戒掉。我知道,只要我還待在這個熟悉的環境,我的那些毒友還在身邊,我就永遠也戒不掉。所以,我想換個陌生的環境從頭開始。2000年,我只身一人去了上海,還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那也是我戒毒最長的一段時間,有3年沒碰這東西。
毒癮發作,就到船頭吹冷風記者:你是怎麼把毒癮戒掉的?
方旭:就是在去上海的路上戒掉的。我知道,其實戒毒的過程很短,只要72個小時就夠了。因為我去上海是住一個親戚家,我不想給人家添麻煩,決定在路上戒掉。我選擇了坐船,當時從重慶到上海坐船要4天。
我住的那個船艙有10多個乘客,我管不了那麼多,一上船就蒙頭大睡,因為擔心人家看到我的樣子。其實,根本睡不著,毒癮發作的時候,心裡就像貓抓一樣,骨頭癢得就像有幾萬只螞蟻在啃。在船艙實在呆不住了,我就衝到船頭去吹風,那個時候是初春,江風很冷,吹得整個人都要凍僵了,但是這樣麻痺一下,毒癮也就沒那麼難受了。反正一路上就是蒙頭睡、吹江風。
等我4天後到上海,已經戒掉了。我找到了工作。只有生活充實了,我纔不會去想這些事情。
遠離毒品,企盼踏上新生彼岸記者:換了環境、找了工作,聽說還收獲了愛情,這樣算是很美滿了,怎麼又會復吸呢?
方旭:我現在在這裡(指江西),除了我上海的那個女朋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實在沒臉再去面對家人了,真的沒臉。
雖然到了上海,但還是會和兒子聯系,漸漸地,老家的人都知道我來了上海。辭掉工作後,我自己開了飯店,又請前妻來幫忙打理。這個時候,女朋友和前妻經常鬧矛盾,我也覺得特別煩。正好老家的一些毒友來上海,找到了我,於是……
哎,現在後悔也晚了。我告訴你我這些年的生活故事,是希望大家以我為戒,遠離毒品。我也堅信自己通過血的教訓和這次在這所特殊學校的改造、學習、生活,有良好的環境和政府的教育、感化,我一定能改邪歸正、重塑自我,早日走上新生的彼岸,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為保護隱私,文中人物為化名)(本文來源:大江網-新法制報 作者:黃晨華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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