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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安貽玉
性別:女出生年月:1946年
下鄉時間:1968年——1977年
出發地點:天津24中學
下鄉地點:山西運城王范公社三莊大隊
回城方式:考入天津師范大學
目前工作單位:天津93中教書退休教師
初到山西1968年後半年,我的同學依次前往牧區,東北建設兵團,內蒙科左中旗下鄉插隊。當時各地來津接人的都住在解放路的一家招待所,我去諮詢時,從山西運城來接人的王秘書分外熱情,說山西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歡迎我們高中生去,就這樣,我和另外四個同學去了山西運城。
到運城後,我們看到這兒還在繼續文革,一些群眾舉著和馬路一邊寬的大花圈在游行,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
在運城住了兩天後,大隊派來好幾輛馬車,接我們四十多個天津知青去王范公社三莊大隊,自此,我們終於踏上了插隊的征程。對於國家來說,這是一條解決了幾屆學生出路的好計策。對於自己來說,山西農村的生活體驗,讓我們經歷另一種風雨,見了另一種世面,也練就了朴實和堅韌。
母雞『插隊』去山西時,我用筐帶了兩只母雞,一只黃的,一只黑的。它們是我在津時一手帶大的,我實在喜歡它們,也希望它們好好活著。我怕自己走了沒人照顧它們,所以一路上把它們藏在列車座位底下,想帶到山西。後來喂食時被乘務員發現了,原本心裡還有點忐忑,但她們卻沒說我,大概是因為處於特殊時期,只是調侃道:『怎麼雞也響應號召,去插隊啦!』
到了住的地方,我給兩只雞搭了個窩。它們雖然一天到晚自由地跑來跑去,卻並不失職,每天下蛋後咯咯嗒的叫著,好像在炫耀。
到了春天,那只黃雞突然不下蛋了,而且還豎著毛咕咕咕的叫。老鄉告訴我,這是它想孵小雞了,去找個有公雞的人家買些雞蛋,弄個窩讓它孵吧。於是我弄了些乾草放到筐裡,又買了10個有公雞的雞蛋放在乾草上,沒想到黃母雞一下跳了進去,趴在上面就不動了。整整21天不吃東西,偶爾出來喝點水就又回去趴著,真是辛苦!
21天後,恰好是69年6月1號。從早上開始,隔一會兒就聽到『啪』的一聲響,那是蛋殼破的聲音。抬起母雞一看,破開的蛋殼裡趴著一只濕漉漉的小雞。啊哈,太好玩了!我把破了的蛋殼扔掉,黃母雞繼續趴著,神情裡好像多了點驕傲。直到下午,10只小雞纔都破殼而出,而且身上都乾了,毛絨絨的,好玩極了。6月1號我又多了10個小朋友,真是高興。
在天津的時候,小雞太愛得病死去,很不好養。可是這一回我卻真的沒操什麼心,黃母雞成天咕咕一叫,小雞就跟著它跑,它找到吃的先給小雞,刮風了下雨了,黃母雞翅膀一張,小雞躲在下面,一點都不會淋濕。雞媽媽對小雞呵護備至,小雞習慣了媽媽的保護,長大了還追著雞媽媽,黃母雞好像生氣了,很絕情地把它的孩子們啄跑。其實,雞媽媽故意狠心啄跑它們,都是為了讓孩子學會獨立生存。
這些都是我原來沒見過和不知道的。現在城市裡那些獨生子女的父母們,是否也應該借鑒一下老母雞的教育方法呢?
農忙時節『人說山西好風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呂梁。』站在三莊大隊的地裡,面向南,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我常因自己在這裡插隊而感到自豪,但心底湧動得更多的,卻是一絲惆悵。白天,望著藍天中漂浮的雲;夜晚,望著黑幕上點綴的星,我無數次地問自己:我將在這裡安家?我將在這裡紮根?還沒為母親奉獻什麼就離開了她,真是慚愧!
三莊這兒盛產小麥和棉花。春天,棉苗出土得『褪褲』,就是把棉苗的小葉弄掉。蹲在90丈長的地裡,乾到半截就腿疼腰酸,得跪著纔能前進。秋天,人們都戴著大圍裙(有大口袋的)摘棉花。當地的女人喜歡把摘得的棉花偷放在胸前或褲襠裡帶回家去,好紡棉織布,隊裡雖然檢查卻仍然屢禁不止。
陽歷6月初是晉南地區收獲小麥的日子。每天4點左右,村裡喇叭就響了,叫大家趕緊起來去地裡。大家拿著鐮刀,有的去趕車,有的去做飯,整個村子集體行動,因為這是『龍口奪食』的緊要關頭(編者注:『龍口奪食』是指,在我國某些地區,收獲麥子的時節正好是雷雨季節,農民要在十來天的時間裡全部收割完,並曬乾入庫。因此人們把雷雨季節的天氣比做龍,在這時收獲好比農民從龍的嘴裡搶收糧食。)每逢這時,大家都異常興奮,認真勞動,決不掉鏈子。我們在地裡揮舞鐮刀汗如雨下,後面緊跟著捆小麥的人。知青和當地人混在一起,熱火朝天地勞動,好不熱鬧。『送飯的來嘍,休息啦!』每到這時,大家纔放下手中的工具,聚在一起吃飯休息。吃飽了,我們就躺在柿子樹下,伸伸腰,看看天,想想家。我曾經想,在『龍口奪食』這樣關鍵的時期,城裡人一定也在關注著鄉下!可是不久以後,我發現城裡人腦子裡根本沒這根弦,在這個關頭他們照常吃喝,照常不緊不慢地生活,我也因此而感到失望和不平。
秋天,漫山遍野的柿子樹上,都掛著紅燈籠般熟透的柿子。有句老話叫做『淡七不淡八』,意思就是說柿子成熟的時節是陰歷八月。每到這個時候,你可以站在柿樹下,把那些紅的軟的熟柿子吃個夠。農家人把軟柿子拿回家,悶到大缸裡,經過長時間發酵,就成了柿子醋。除此以外,每家還分得一大堆硬柿子,用轉刀削去皮,放到透氣的涼席上晾一周左右,再放到大缸裡悶著,等悶出白霜就做成柿餅子了。我們知青也依此方做成柿餅子寄給親友。
蹩腳醫生三莊就是西莊,東莊,王范莊三個村莊自西向東排列。我們王范莊有16個天津知青,每天留兩個人做飯,主要就是蒸饅頭。農村蒸饅頭用的都是大鍋大瓦篦子,每天和20來斤面,一上鍋就是十幾屜,用棉花當柴火燒。村裡沒有什麼菜,經常是辣子和鹽當菜吃,偶爾隊裡能分點茄子西葫,肉是肯定不會有的。
我們一般都是女生做飯,男生挑水,所以井邊上從早到晚坐滿了談天說地的男人們。王范莊處在坡地較高處,井深十八丈,挑水成了個重體力活,光是兩個木桶都夠你嗆。弄水時起碼要兩個人,一個人是不行的。兩個人相互配合,一人搖轆轤把做全身運動,另一人拽繩子,一桶水搖上來,地上要盤上一大堆繩子。
大隊曾調我去過衛生所,給人打針拿藥。那時,我幻想自己能成一名赤腳醫生,所以讓母親從天津寄來醫書和銀針,自己學習醫術。大隊衛生所在東莊的一個院子裡,說是院子,其實跟操場一樣大。我自己住在戲臺的東邊兩間存藥的房子裡。西莊的范醫生開了藥,老百姓就來拿。但有一次我犯了錯,把黃體酮針給一個小伙子打了,幸虧沒什麼大礙。
又見晴天那時的三莊大隊照樣搞階級斗爭。東莊有個姓邵的人,據說曾給毛主席寫信反映過村裡情況,所以不能不批斗;王范莊有個姓王的,是運城下放的,老說怪話,所以不能不批判。我雖然『出身不好』,但隊裡根本不考慮,照樣讓我和幾個人在大隊裡寫呀,刻呀。那時我本來有機會能看到自己的檔案,可雖然很想看,卻始終不敢。直到在武清考大學時(77年),纔又問起檔案的事,我說丟了,人家也沒有追究。就這樣,我終於甩掉了一個大包袱,在事業上開始享受到平等待遇。我始終相信,烏雲散了,太陽就會出來,這是自然的法則,頑強的活著就有希望!
去山西雖然無奈,但也叫我明白了許多。我懷念那裡的山山水水和那裡的鄉親們,至今仍然很懷念!
作者:安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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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這篇文章讓我好感動
你的這篇文章讓我看了很感動
貽玉大姐:怎麼才能和你聯繫啊?
貽玉大姐:你還好嗎?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你和你的老母雞給了我那麼多的溫暖,終生難忘啊!宏錚
貽玉大姐:你還好嗎?你和你的老母雞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給了我那麼多的溫暖,終生難忘啊!宏錚
貽玉大姐:真的好遺憾,剛剛看到你兩年前寫的回憶文章,還看見了照片上的你!這麼多年我始終在找你,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你和你的老母雞曾讓我那麼溫暖,至今難以忘懷,知道嗎?宏錚
請問王範莊的天津知青裏有個叫張福利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