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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金融和經濟安全再受撞擊,西方金融體系處在風雨之中
在過去的一周裡,世人見證了華爾街少見的恐慌。繼2007年4月美國第二大次級抵押貸款機構——新世紀金融申請破產保護,次貸危機幽靈顯現以來,北岩銀行遭擠兌、美第五大投行貝爾斯登轟然倒下、次級抵押貸款巨頭房利美和房地美被政府接管;9月15日,有著158年歷史的美國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又宣布申請破產保護,同一天第三大投行美林證券被美國銀行收購,一波比一波更猛烈的金融風暴衝擊著華爾街。
紐約股市在15日當天遭恐慌性拋售,道瓊斯指數重挫逾500點,標准普爾下跌近5%,創『9·11』恐怖襲擊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
多米諾骨牌效應還在不斷顯現。全球最大保險公司美國國際集團(AIG)16日被美國政府接管;17日有報道稱,華爾街首屈一指的投行摩根斯坦利也在尋找買家。至於美國五大投行碩果僅存的高盛集團,由於市場擔心其會成為下一個『雷曼兄弟』,公司股票也在連日下跌。美國最大的儲蓄銀行華盛頓互惠銀行也因陷入危機,開始尋找買家。
大洋彼岸。18日,陷入危機的英國最大抵押貸款銀行哈利法克斯銀行被英國萊斯銀行收購。歐盟、日本等在危機中涉入較深的金融機構也顯示『受傷』嚴重。
源自華爾街的這場金融『颶風』,預示著次貸危機正繼續深度發酵,給美國經濟帶來更大動蕩和更為嚴峻的挑戰;同時不可避免地衝擊全球金融和經濟安全,西方金融體系處在風雨之中。
金融版圖將面臨重塑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世界發展研究所副所長丁一凡在接受《瞭望》新聞周刊采訪時指出,金融是經濟的血液,次貸危機還沒完,各種不確定因素凸顯,美國經濟很難避免衰退,下一步要看美國政府還將采取哪些手段。當然美國還有一些手段可用,最厲害的撒手?也許還沒有拿出來。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劉軍紅也認為,次貸危機拖了一年多,美國政府一直在疲於應付,雖然這一次美國政府仍試圖控制局面,但美國整個金融業結構和版圖已經發生巨大改變。美國政府在恢復投資者信心的同時,更應該正視監管滯後的問題和美國金融資本主義本身的危機。
他指出,金融已經全球化,國與國之間經濟相互連帶,利益攸關,目前美歐日和新興市場國家應該加強政策協調,聯手應對危機,將危機的影響限制在最小程度,而不能只顧自身,更不應幸災樂禍。『如果說這是一場地震,那麼震中雖然在美國,其他國家也在震區。』
劉軍紅認為,次貸危機將導致金融行業的大調整,並迎來金融機構重組並購潮,金融版圖的重塑,也是新興資本表現力量的一個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有可能形成一個更為各個不同市場接受的新體制。
有西方分析人士也認為,目前的市場情況堪比1929年的大危機,需要對整個西方金融體系進行深刻和痛苦的重建,屆時可能出現一種新的世界金融秩序。
在次貸危機再次惡化之際,正身處美國這一『風暴中心』的中國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9月16日在第十九屆中美商貿聯委會上也表示,當前世界經濟環境中的不確定不穩定因素增多,國際金融市場持續動蕩,加強中美兩國的合作更為重要。
『次貸危機在惡化,其嚴峻性不言而喻,』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經濟安全中心主任江湧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這樣說。他在今年1月份接受本刊采訪時曾指出,次貸危機將在2008年七八月間進入新一輪高峰,但由於房地產的周期為七到八年,按此計算,美國的房地產市場這輪周期纔經歷了五六年,未來兩年多的時間還要繼續暴露風險。事實證明了這一預測。
江湧認為,目前市場心理十分脆弱,加上金融風險的『傳染』效應,國際金融動蕩將進一步持久化和常態化。他強調,在這一現實面前,中國的金融開放應該更加審慎,要將更多精力放在『防火牆』的構築上,把我們的『金融籬笆』整治好。
劉軍紅直言,目前尚不是中國資本走出去進行並購的最好時機,還需要進一步辨明形勢。
美金融監管何去何從
劉軍紅認為,美國金融監管存在制度滯後的問題。1999年後,美國銀行法改革放開混業經營,這增加了銀行和證券投資行並發危機的風險。
銀行和證券投資行作為市場參與者,制造了大量金融衍生品,這些產品不斷裂變,其風險越來越難以評估,政府監管部門因而也無從監管,其權力事實上被虛化。可以說,市場變了,但政府的監管未跟上。
中國社科院榮譽學部委員、美國經濟研究專家陳寶森接受本刊采訪時指出,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的金融創新加快發展,特別是金融衍生工具方面。衍生工具的目的是避險,分散風險,但其做法是本身不透明,缺乏監管,包括期貨市場。以石油價格為例,今年7月國際市場油價每桶漲到接近150美元,完全是投機因素,這個投機就和管理的漏洞有關系,而漏洞又和政府的管理有關系。
陳寶森強調,這就說明一些金融創新如果沒有監管,或者監管不力,或政府有意識無意識地幫忙搞一些漏洞,那麼就等於玩火,後果不堪設想。給投機者創造了各種牟利機會,而不顧及整個金融的安全,『這是一個深刻的教訓』。
陳寶森說,因為中國本身也是一個受害者,所以我們有理由要求美國來糾正這些錯誤。漏洞不堵上的話,問題還會再度發生,這對整個世界經濟不好,對各國的經濟安全也有影響。
花旗銀行(中國)有限公司首席經濟學家沈明高接受本刊采訪時也認為,金融創新和金融衍生工具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監管跟不上,比如說資產證券化的過程,比如說金融衍生工具產品發展的過程,到底要求什麼樣的信息披露,到底要求什麼樣的監管,這方面確實有待改進。
不過,他同時指出,問題是,這些東西如果不發展,監管是很難改進的,也就是說監管如果太超前的話,就會扼殺金融創新;如果滯後的話就會出風險。如何監管得當,既不扼殺金融創新,又不出大的風險,實現這一平衡是很困難的。
陳寶森形容說,美國所謂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從來都是像過山車一樣,松一陣緊一陣。如1929年大危機以前,那一段是所謂LAZYFAIR(自由放任到了極點),結果出現了嚴重的大危機,之後羅斯福新政加強了管理,特別是不允許混業經營。但到了上世紀80年代,由於過於嚴格的管理也有副作用,就開始轉向,好多產業包括銀行放松了管理,到了80年代末,出現了儲貸協會危機,也是房地產問題。但之後的幾屆政府還是主張自由放任的,所以上世紀90年代到本世紀初,所有的金融創新都出來了,監管也放松了,結果就捅出了次貸危機這個大婁子。
他認為,所謂亡羊補牢,美國政府顯然會加強監管,但是美國一貫的基本理念和價值觀,還是市場不允許政府有過多的乾預,只不過是程度上的問題。
沈明高也認為,次貸危機後美國經濟是否會趨於保守、政府乾預是否會增加值得關注,但還不能下定論。
有分析家則預期,無論是麥凱恩還是奧巴馬上臺,政府都會加強在市場中扮演的角色。美國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貝利說:『不少人對自由貿易、全球化及放寬管制產生懷疑,民情正傾向要求政府擔當更積極的角色。』
中國無法退出的『游戲』
金融風暴愈演愈烈,對中國影響幾何?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金融研究室主任高海紅接受本刊采訪時指出,中國在這場危機中必然也是有損失的,而且金融危機這樣一個很大很嚴重的震蕩,伴隨一種不均等效應,一些損失是無法估算的,像中國外匯儲備的損失就是隱性的。她認為,這是一場中國無法退出的『游戲』。
中國國際金融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哈繼銘撰文指出,在本輪全球經濟再平衡的過程中,美國市場猶如海洋,中國猶如漂流在海上的一葉扁舟,自身政策變化無法改變浪潮方向;美國房地產市場調整引發的金融危機,至少將對中國房地產與金融市場產生心理層面的衝擊。
江湧認為,短期來看,中國的機構損失值得關注。在這方面監管部門應強化監管力度,強化信息披露。此外,中國也要有效防范熱錢的大進大出,減少游資衝擊的壓力。
亞銀高級經濟學家莊健說:『由於中國經濟相對較穩定,熱錢將會湧入中國,但風險在於當(全球)情勢穩定下來,所有這些資金將會再度流出。這會為中國的金融體系帶來巨大震撼,有可能使中國變成下一個越南。』
江湧還提醒,中國的房地產業發展也要接受美國的教訓,房地產泡沫不擠掉,對經濟不利,但過快下跌也不利,要做到『有序下跌』,還要考驗政府走『平衡木』的能力。
接受本刊采訪的多位專家認為,短期來看,我國的機構損失、熱錢可能大進大出、美元貶值、市場信心問題和外儲穩定問題等都值得關注。但是更為重要和迫切的是,中國的出口形勢必將雪上加霜,中國已經到了不得不改變增長模式的地步。
美國經濟難逃衰退,日本和歐洲的經濟形勢也頗不令人樂觀,中國出口導向型的經濟將面臨更大挑戰。丁一凡認為,中國應盡快改變增長模式,『不變不行,事實上中國經濟的適應能力比發達國家要高很多倍,目前的問題是政府在推動經濟轉型中應發揮更大作用』。
他指出,經濟增長怎麼轉,朝什麼方向轉,政府應該給出更明確的信號,例如是不是可以通過稅收和補貼等經濟信號,引導市場投資環保和能源等行業。
劉軍紅認為,除了出口受到影響外,國內產業也可能受損。如果資金外逃,股市繼續下滑,同時人民幣昇值、物價上漲,國家調控宏觀經濟形勢的難度將進一步加大。在目前的情勢下,中國政府應維護國內市場的穩定,進一步完善市場,並避免經濟的劇烈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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