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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記者/孔璞(山東萊蕪報道)
51歲的王秀英在入住精神病院8天後『猝死』,監控錄像顯示,在其住院期間三名護士曾毆打過她
如果王秀英識字,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必然會對窗外遠處巨大的廣告牌上的字印象深刻:黃色的廣告牌上,紅色的大字寫著『真誠相伴,共贏明天』。
但此時的王秀英無法與任何人相伴並分享明天,住院期間,任何親屬不得探視,她獨自住在萊蕪市精神病專科醫院三樓的單人病房裡。
這是間10平米大的房間,北向,終日沒有陽光,靠牆的沈重鐵床和床前的紅色痰盂是僅有的擺設。雪白的牆壁似乎是用來記錄時間的,刮出來的短橫線以七條一組,散落於牆面,暗合一周的時間。和短線一起被劃在東牆上的,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恨』字,不知這些是王秀英還是此前關在這裡的病人劃的。一個拳頭大小的洞橫穿東牆體,如果王秀英透過洞向對面瞧,她可能會看到護士的白衣晃來晃去——隔壁是護士辦公室。透過裝有綠色柵欄的窗戶,看得到樓下的修理廠,遠一點的加油站,再遠一點的公路和橙色的住宅小區。
這是王秀英所能看到的最後的風景。12月15日早晨7點6分,在入住這間病房8天後,王秀英被護士發現昏迷在床。十幾分鍾後,王秀英在醫院大廳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入院朱傳茗的婚禮因為母親王秀英的一個要求而陷入短短的尷尬。
12月5日上午,朱傳茗纔剛剛和妻子拜完天地,王秀英便提出婚事辦得不夠風光,要求改日重新拜天地。正站在王秀英面前准備改口叫『媽』的新媳婦有些不知所措,但在身邊兩個親戚的安撫和勸慰下,王秀英終於起身遞上了紅包,並和媳婦擁抱在一起。
前來送紅包的鄰居們大多看出了王秀英的失常,這個平日沈默寡言的女子,這天絮絮叨叨,話特別多。
在前一天上午為兒子鋪婚床時,王秀英已經顯示出精神的異常,她十分緊張,說話顛三倒四。晚上包水餃時,她一直念叨:『人家跨城跨縣把女兒送來,一定要讓人家吃飽。』
和大多數鄰居一樣,朱傳茗最初也將把王秀英精神的異常歸因於太過興奮以及籌備婚禮太過勞累。但接下來兩天,王秀英已經發展到間歇地喊叫和破壞家中物品。
12月7日晚23點,家人在商量後僱了輛面包車,將王秀英送到了萊蕪市中心醫院,隨後因該醫院沒有精神科,家人在醫生的建議下,把王秀英送到了離中心醫院最近的萊蕪市精神病專科醫院。
萊蕪市精神病專科醫院門頭的燈已經滅了,黑漆漆一片看不到門牌,面包車轉了幾轉纔停到醫院大門口的鐵門前。
帶著王秀英進醫院樓門時,王的丈夫朱立法提醒她不要踢玻璃門,『我不踢玻璃。』王秀英回答。朱立法覺得妻子的病癥算不得很重,此時還有比較清醒的認識。
在簡單詢問病情後,院長侯明進判斷是分裂性精神病,並對王秀英的病情做了十分樂觀的判斷:送診及時,病人五到六天即可好轉,十到二十天即可出院並且不會有後遺癥。
侯明進拿出《萊蕪市精神病專科醫院住院病人家屬通知書》,讓朱立法簽字。這是病人入住該精神病院的必經程序,家屬不簽字,醫院就拒絕接收病人。
夜已深,朱立法和親戚們不願細追究這張32開的紙上,正反面印刷得密密麻麻的文字究竟說些什麼。侯明進記得當時自己一邊讓他簽字,一邊用一句話概括了《通知書》的主要內容。但朱家人都不記得聽到那句話。朱立法揮筆簽字。
侯明進的那句話是,『因病情和用藥導致的意外,醫院概不負責。』
王秀英隨後被家人和醫護人員送進三樓緊鄰護士辦公室的單人病房。根據監控錄像顯示,此時是23點18分。
(責任編輯:孫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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