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生嬰兒用品疑含有毒物質，這是美國一家名為『安全化妝品運動』的非營利消費者組織檢測報告的結論。強生公司回應說，有毒物質含量均在安全范圍之內。

　　一方說『含有毒物質』，另一方說有毒在安全范圍之內。一方是非營利性的消費者組織，另一方是營利性的商業企業。兩方各執一詞，目前中美兩國都沒有官方或科學機構對此表態，以我的化學知識，我無法對兩方意見進行是非對錯的事實判斷。

　　一種物品含有或不含有毒物質，我完全理解。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理解『有毒又安全』的說法。現代人可能無法生活在完全『無毒』的環境裡，食品添加劑、電子輻射等等都是『有毒』的。『有毒又安全』，這是說毒質不致致死、致殘、致病，還是說人體帶點毒沒有關系？這是針對成人的標准，還是針對嬰兒的標准？比如我們的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中，有專家就說大人吃了沒事，小孩吃了有事。

　　或者，嬰兒用品的『有毒又安全』是指用一兩次沒有問題，還是指長期使用也很安全？我沒有針對強生的意思，因為我還沒法判斷誰對誰錯。只是作為一個經歷了很多事件的中國消費者，難免對『有毒又安全』的說法保有警惕。

　　接著看兩方意見。有毒物質是安全的，強生接著說，『消費者無需恐慌』。非營利消費者組織說，『我們無意引起父母的恐慌，但我們要讓父母們知道相關情況。』

　　『要讓父母們知道相關情況』，這句話讓人動容。知情先於恐慌。首先要讓消費者知情，至於是否『恐慌』，則是消費者自主決定的情緒反應，無人可以控制與操縱這種自主反應。即便不恐慌，一個消費者也可以自主決定是否繼續購買某類產品。恐慌與否、選擇什麼，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消費者知情。不能說為了『不恐慌』而讓消費者『不知情』，以恐慌與否來決定信息是否發布，這是顛倒了知情與恐慌的關系。

　　恐慌先於知情，可以造就英雄，成就個人。比如在各地報道都諱之以『某』時，最早點出三鹿名字的簡光洲記者。而知情先於恐慌，並成為社會之常態，可能沒有悲情英雄，但因之堅實、因之受惠的則是廣大而寂默的消費者。

　　多年之前，美國有部名叫《驚爆內幕》的電影，艾爾·帕西諾和拉塞爾·克勞主演。克勞是一家大型煙草公司的研發主管，掌握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黑暗內幕；帕西諾是電視臺記者，游說克勞揭發黑幕。克勞很有顧忌，說公司太強大了，各方面都有人，你扳不倒它。帕西諾回答說，至少我們得讓美國人民知道，他們有權知道。

　　我想，在任何一個國度，抗衡權力與資本，都相當艱難。問題是，知情與恐慌的哪一種價值排序、時間排序，會成為一個社會日常運轉的價值支橕。更重要的是，知情與恐慌的關系，不能成為某種權力技巧或策略，那是馭民之術，不是以人為本的價值取向。

　　因此，舉凡涉及公共利益的事情，先得讓人民知道，因為人民有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