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近日,本報以《出了人命,小診所人去屋空》爲題報道了一位24歲的湖北來津青年爲治牙疼在黑診所送命的新聞事件。消息見報後,引起讀者強烈反響。一直以來,關於黑診所害人的報道在媒體上並不少見,有關部門也相應展開了大規模的治理行動。然而,記者兵分多路查訪發現,雖然有關部門查處的聲勢不小,但仍然有不少黑診所在營業,箇中原因,值得深思。
暗訪
黑診所四大類型
在知情人帶領下,記者來到東麗區趙沽裏一處位於高坡上的臨街平房,若非事先知情,很難想象這是一個“診所”。從外面看,唯一一處讓人可能揣測出經營的痕跡是門玻璃上寫着的“轉讓”字樣,下面還有一串手機號碼。進門後,記者甚至懷疑走錯了。裏面分明是普通的居家擺設,一桌、一臺、一沙發。桌前坐着男人,在玩電腦。沙發上坐着女人在看對面臺上擺着的電視。一側牆上開有一個門,通向裏屋。
還是女主人的招呼替記者解了圍:“有什麼不舒服啊?”記者連忙應和:“頭疼得不行,透不過氣來。”女人說:“可能是中暑了。”記者:“怎麼辦呢?”女人:“打針也行,吃藥也行。”記者:“哪個快呀?”男人:“那就打針。”說着,女人起身去裏屋找藥。
藉此機會,記者抓緊與男醫生搭訕。“打一針要多少錢啊?”“不一樣,幾元到十幾元的都有。”“那給我打的是什麼針啊?”
也許是感覺記者問得太多了,男人開始默不作聲。片刻,裏屋傳出女人的聲音:“藥沒有了,要不,你給她配點吧。”男人便對記者說:“藥不全了,我們本來也打算轉讓了,你們去別家看吧。”自始至終,男人的眼都沒離開過他的電腦。
記者多路走訪,歸納起來,黑診所主要包括以下四類:婦科,以做人工流產、治療婦科疑難雜症“見長”;性病門診(包括男科診所等),因爲人們有保護隱私的顧慮,通常這類診所還挺有市場;牙科,因爲一般全科醫院沒有牙科器械,而正規口腔醫院的費用比較高,所以此類診所也有市場;全科,這類黑診所通常打出包治百病的幌子,見人就說“打針也行,吃藥也行,”其實,什麼病也治不好。
揭祕黑診所“反偵查”對策
近來,本市衛生部門展開了大規模的黑診所清理整治行動,起到一定效果。然而,大部分黑診所還在營業,只不過更隱蔽了,“反偵查”能力更強了,可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對策1:診室、倉庫分開,執法無從下手
在趙沽裏村中心一條商業街一家底商的樓上,有一家黑診所。在它的門玻璃上印着一個已經褪色的紅十字標誌。一位居民說:“以前,這家診所還打着‘老軍醫’的招牌,總看見有人出出進進地看病。軍醫啊,誰不信呢!”
7月6日上午,記者來到了這個診所。一裏一外兩間屋子打通着,外屋裏只有一桌,一椅,擺着不少空藥瓶,一件白大褂晾在桌邊。裏屋的單人牀上,“老軍醫”呼呼睡得正香。室內,沒有看到行醫執照等一應必備資質證件。
一位社區醫生說,清理行動開始以來,這些黑診所都不約而同地收拾了自己的傢什,凡是人們能看得到的地方,基本不擺什麼值錢東西,衛生監督執法人員就算來了,也沒收不了他多少東西,而那些器械、藥品,都存放在他們另外租用的屋子裏。
對策2:招牌照掛,一推六二五
也有接着掛招牌的。記者在趙沽裏看見,一家牙科黑診所門前堂而皇之地擺着大招牌,標明專門治療牙痛、補牙、鑲烤瓷牙等,室內設施非常簡陋。
診所內住着一對夫妻。“你們開診所有證照和資質嗎?”面對突然的問題,男人有點蒙:“沒有。”“沒有證照和資質,能開診所嗎?”“不能。”男子很快反應過來:“診所是我媳婦開的,已經三四個月不幹了,她都去上班了。”“不開診所了,你爲什麼還在門口擺上牌子?”男子吞吞吐吐,直說不知道,並且將責任推給在單位上班的妻子。
對策3:警惕心強,不給“外鄉人”看病
據瞭解,在趙沽裏一帶,至少有十幾家黑診所。記者經知情人帶領來到一家“有名”的婦科黑診所,這家診所在一個很隱蔽的小衚衕裏,經營診所的是一名婦女,見來了陌生人,很是警惕地帶記者到了一間空屋子裏:“你們不是趙沽裏的人吧?”聽記者說“不是”後,女子立即稱可以到其他醫院買藥吃,並且很快將記者支向其他藥房。
對策4:打游擊戰,白天睡覺晚上幹
據介紹,黑診所大都存在白天睡覺晚上開診現象,這樣一來可以填補合法醫院和診所的時間缺口,多攬一點生意,另一方面,還可以逃避執法部門的打擊,可謂一舉兩得。黑醫生們一般就吃住在黑診所內,即使後半夜,也可做到一叫門就開,隨時“應診”。
縱深黑診所何以“財源廣進”
爲什麼有人選擇黑診所?
在東麗區法院門前,一位東麗區居民說:“是外地的吧,本地人沒有去黑診所的。”城郊接合部,外來人口聚集。記者在趙沽裏採訪中發現,居住在這裏絕大多數人是外地口音,因爲這裏交通發達,購物方便,租金相比市區便宜,很多外地來津謀生的人都喜歡租住在這裏的。天津周邊很多這樣的地方,也都有類似的情況。因爲這些人收入不高,所以,“價格便宜”這一項,成爲很多人選擇黑診所的理由。
還有一種比較多的理由是:“離得近。去大醫院還得打車,在這裏圖方便。”
再有就是同鄉心理。有的外地來津人員,不適應城市生活習慣,願意租住在同鄉羣中,看病等一應消費也願意選擇在老鄉中進行。因此,很多黑診所就有了自己固定的“回頭客”。
正因爲有了很多固定“客戶”,不少黑診所的生意還不錯,因爲人們的扎堆消費心理,會有更多的外來人員選擇黑診所,從而冷落了正規醫院。
就不怕黑診所坑人嗎?
在接二連三的黑診所害人事件見諸報端之後,還有人冒險選擇黑診所,箇中緣由,值得三思。
記者在趙沽裏走訪時發現,這裏的大部分民房都被出租給外地人了。很多院門外邊都釘着公安機關頒發的“房屋出租戶”的牌子。而原本是一戶本地人居住的院落,現在被分割成儘可能多的單位出租,少的住上兩三家,多的竟然能住七八家。有的外地人爲了節約租金,住在原本是主人存放東西的小屋子裏,面積只有區區幾平方米。
據瞭解,社區醫院的規模和密度是根據一個地區的常住人口的多少來設置的。很顯然,按照這種標準設置的社區醫院無法匹配城郊接合部外來人口集中的現狀。仍以趙沽裏爲例,這裏有趙沽裏和春江裏兩家社區醫院,每個醫院六名醫護人員,雖然在距離上實現了步行不超過15分鐘的社區覆蓋,但無論在人員配備還是醫院規模上都與實際需求有差距。
除社區醫院外,記者還在這裏看到兩家有合法手續的私人診所。但是,無論社區醫院還是合法私人診所,都不是24小時營業。一旦住在這裏的人夜間突發疾病,除了打車去更遠的大醫院外,就只能求助於身邊的小診所(不排除黑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