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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法律專家、《彩票管理條例》起草工作的參與者,張樹國告訴記者,從法律的角度來說,公衆行使知情權絕不能以犧牲別人的隱私權爲代價。
王薛紅,北京大學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所所長,被稱爲中國彩票研究第一人,也是我國彩票條例立法的重要參與者,她認爲,我國《彩票管理條例》的頒佈實施,儘管爲彩票事業的健康發展夯實了制度基礎,但由於還缺乏細則的配套,所以嚴謹的信息披露制度也就無從談起。
國際彩票監管機構:所有信息都應披露
(記者:劉瑩、李想攝像:陳豔波、沈焱、景延、毛雲李、李慧)
這幾天,有一樣東西勾着不少人的心,近3.6億的彩票,準確地說是3.599億。
自從10月8日晚上,福彩雙色球第2009118期開出3.599億元超級大獎,賣出中獎彩票的河南安陽一夜之間就成了焦點。現在這個中原小城滿城盡在談彩票,說來說去,大家都談論同一個話題,那張價值3.599億元的小紙片到底在誰手上?關於彩票事件引發的話題。我們今天也在網上開通了網絡調查,歡迎您的參與。
說實話,這個問題咱們也都很挺好奇的。畢竟,88注彩票押在同一個號碼上,偏偏就中了頭獎,這樣的概率真比天上掉餡餅還小。這個被上帝眷顧的幸運兒和大家玩起了躲迷藏,幾天來一直沒有去兌獎,但安陽當地各種傳言卻早已經傳的滿天飛了。我們就跟隨記者的鏡頭去看一看。
一到安陽,記者就能感受到,3.6億彩票中獎這件事,幾乎成了當地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話題,市民說這幾天,都能聽到安陽市內鞭炮聲不斷。
彩民:“我光知道放炮,我不知道幹啥呢,連着放了三天,早晨起來放炮,我一看中央一臺也報道,我才知道。”
記者:“就是連着放了三天爆,你纔來看一看。”
彩民:“嗯。”
彩民:“中了3.59億,這就是安陽轟動全國的雙色球,中了3.59億,中央電視臺、河南衛視也報道,中了3,59億,比甘肅那個高。”
彩民:“光利息都花不完。”
這個投注站,就是中獎者下注的站點,“熱烈慶祝我站雙色球中出3.599億元超級鉅獎”的橫幅掛在門口最顯眼的位置,前來買彩票的人絡繹不絕。
記者:“你是經常來這買彩票嗎?”
彩民:“不是,我是聽說這中了3.6億,來沾沾喜氣。”
記者:“你是經常來這買彩票嗎?”
彩民:“我是外地的,來這沾沾喜氣。”
記者:“從哪裏來?”
彩民:“鄭州。”
記者:“自選還是機選?”
彩民:“機選的。”
記者:“爲什麼要機選?”
彩民:“因爲人家大獎就是機選。”
記者:“這個只有十幾平米的投注站,就是3.59億大獎的誕生地,隨着鉅獎的揭曉,這裏陡然成名,門庭若市,關於大獎的猜測也在這裏展開。”
彩民:“現在我覺得國家,機選44倍,感覺就是通着北京。”
記者:“您有這樣的疑問是嗎?”
彩民:“對。”
記者:“你覺得有貓膩?”
彩民:“對。”
儘管中獎的號碼就是投注站業主陳桂霞隨機敲出來的,但是她本人也對鉅額獎金的誕生,也感到疑惑重重。
投注站老闆:“他爲什麼投了44倍,其實你們有疑問,我也有疑問,我爲什麼記這麼清楚,就是因爲這個倍數比較奇怪,他買了4張票,都是44倍,你也是買彩票,你也會,44倍,一般都是20倍打兩張,而且在我們的概念裏44倍,44就不是個吉祥的數,所以就對這個票,比較印象深刻,對人沒什麼印象。”
更讓陳桂霞和當地彩民感到疑惑的是,安陽市的很多老百姓都爲本地能中這樣的大獎,在大張旗鼓的慶祝,在他們看來,誰中了這樣的頭獎,本應該歡天喜地的出來領獎,但是,消息公佈後,這位來投注站買彩票的彩民,不但沒有現身領獎,反而就此銷聲匿跡。
記者:“見過那個人嗎?”
彩民:“臉瘦點,家就在那邊住着。”
記者:“你認識中獎的這位嗎?”
彩民:“我見了就認識,但是不能講,反正有印象,人多不知道,到底是誰,因爲現在不能亂猜疑。”
彩民:“具體不敢說,99%就是安鋼的。”
記者:“這裏是安陽鋼鐵集團的生活區,投注站的彩民告訴我,中獎者就在這個小區,前面有很多晨練的市民,我過去問問。”
幾經走訪,記者沒能找到這位中獎者,帶着種種疑問,聯繫到了安陽福彩管理站的工作人員。
記者:“這個中獎的人,現在和福彩中心聯繫過嗎?”
安鋼居民:“沒有,人家兌獎應該在省福彩中心,安陽沒有兌獎的權限。”
目前,安陽福彩中心還沒有接到該彩民來領獎的消息。更加讓人感到疑惑的是,在大獎揭曉之前的兩個星期,網上出現了這個神祕的帖子,IP也恰好是河南,10月7號,也就是鉅獎誕生的前一天,這位樓主再次頂貼,第二天,大獎出現,這是究竟是巧合還是預謀呢?
安陽市福彩中心電腦彩票科科長錢鋒:“巧合,那是巧合,我沒見那個帖子,但是我聽說了,估計是巧合。”
記者:“你個人對他一下子中了3.59億有疑問嗎?”
錢鋒:“沒有,我覺得太幸運了。”
記者:“你個人覺得有疑惑嗎?”
錢鋒:“碰巧,這個是碰巧,沒什麼猜測。”
記者:“採訪中我發現大家的猜測和疑惑越來越多,這個獲獎者是誰?爲什麼沒有去兌獎?是不是真的失蹤了?網上神祕的帖子和他有沒有關係?相關部門又爲什麼沒有披露一些信息打消公衆的疑問,這一切都給億元鉅獎蒙上了一層神祕的色彩。”
到底是中獎者的隱私權重要還是公衆的知情權重要?
3億多大獎、88注彩票、深藏不露的得主、版本繁多的傳言,這幾天彩票事件的進展,給我感覺好像在看一部好萊塢式的懸疑大片,大家誰也猜不出大獎得主,誰都望眼欲穿,等待最後揭開謎底。
可是,如果根據今年7月1日剛剛施行的《彩票管理條例》,恐怕大夥都要失望了。因爲這個條例規定,彩票發行機構、銷售機構等因職務業務便利知道彩票中獎者個人信息的人,應當對中獎者個人信息予以保密。如果泄露的話,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將依法給予處分。
我理解,這個規定是在保障中獎者的隱私權,也保護了他們的安全。俗話講,有財不外露,中了幾百萬甚至幾個億的大獎,隨之而來的麻煩事也不少,甚至還會帶來危險。
但對公衆來說,就不是這麼簡單了。獎池裏幾個億的獎金,都是彩民兩塊錢一注攢出來的錢,這筆鉅款是誰拿着的?怎麼拿走的?對大夥應該有個交代,用法律術語說,這叫知情權。那麼,在3.59億大獎面前,到底是中獎者的隱私權重要?還是公衆的知情權重要呢?我們來聽聽法律專家張樹國的看法,他也是《彩票管理條例》的起草人之一。
記者:“面對彩民們的種種質疑,最簡單的辦法讓大獎得主現身,這無疑是證明真相的有效方式。但是面對這樣的爭議,福彩中心的迴應,屢屢是拋出‘保護大獎得主的隱私權’這個擋箭牌。我手裏拿的這份文件,就是今年剛公佈的《彩票管理條例》,我們看到,條例明確規定:‘彩票發行機構、彩票銷售機構、彩票代銷者以及其他因職務或者業務便利知悉彩票中獎者個人信息的人員,應當對彩票中獎者個人信息予以保密。’這當中提到的隱私權究竟如何判定?隱私權和公衆的知情權是不是會構成衝突呢?”
《彩票管理條例》起草人之一張樹國:“就彩票中獎信息問題在國務院今年公佈的彩票管理條例當中規定已經很明確,它應該不存在什麼法律上的爭議,那麼個人信息從法律層面上看是什麼呢?與身份權相關的比如姓名、性別、住址、電話家庭成員等,這叫做個人信息。”
其實長期以來,我國彩票業似乎一直都遵循着這樣一個約定俗成的做法。早在2007年,甘肅彩民中獎高達上億元,當地福彩部門卻安排大獎得主祕密兌走了鉅獎,對此的解釋便是:爲了保護大獎得主的隱私權。在當時便引發了一場彩票兌獎中隱私權與知情權孰重孰輕的爭論。爭論持續到《彩票管理條例》的出臺,條例制訂者們在反覆權衡之下,把政策的天平傾向了前者,這到底出於哪些方面的考慮呢?
張樹國:“一個是安全,一個是和諧,把這兩個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作爲《彩票管理條例》起草工作的參與者,張樹國告訴記者,從法律的角度來說,公衆行使知情權絕不能以犧牲別人的隱私權爲代價。
但在採訪中,一些學者對於隱私權的保護卻提出不同的觀點。
“我覺得這根本不是什麼個人隱私的問題,因爲個人的隱私一旦涉及到公共的利益,它就必須變成公開的新聞報道。”
中了獎的不想聲張,沒中獎的偏想知道誰中了獎,這種衝突背後,是隱私權和知情權的博弈。其實在彩票市場上,這樣的爭論一直就存在,只不過這次3.6億大獎的出現,更觸動了大家敏感的神經。
要說和這個話題關係最密切的還是衆多彩民,獎池裏的錢是他們掏的,可能中獎的也是他們。那在他們看來,彩票中獎者的身份究竟應該保密還是公開呢?來看看我們調查的結果。
記者:“要是你中了五百萬,你願意讓人家知道你的身份嗎?”
市民:“肯定不願意。”
記者:“爲什麼呢?”
市民:“誰願意漏富,沒有人願意漏富的,太高調了對吧。”
市民:“這個可能不會讓他知道,你想你突然有這麼多錢了,肯定找你的人很多,而且不管什麼樣的人,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沒了是吧。”
市民:“我覺得這無所謂吧,應該是可以的。”
記者:“爲什麼呢?”
市民:“那個知道的話,就讓大家高興吧,這是挺好的事。”
市民:“我願意,我絕對願意。”
市民:“漏富怕什麼,親戚朋友都沾光吧,無所謂的事。”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很多人認爲必須要對獲獎者的信息保密,是因爲獲獎本身不應該成爲獎金得主的另一種困擾。那麼,獲獎者本人確實會受到嚴重的干擾嗎?記者聯繫到了一位曾經的彩票大獎獲得者。
這名中年人叫楊光華,2001年到2008年的7年時間,他陸續贏得了4000多萬元的彩票獎金。中大獎之後,他對於媒體採訪並不避諱。楊光華認爲,他個人中獎之後的心情,完全不是一般人想象的,並沒有領來鉅額現金之後就要避開所有的公衆視線,迅速消失的想法。
記者:“就是中完獎之後,有沒有對你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影響?”
楊光華:“我雖然中那麼多次獎,但是對我自己的生活上,我沒有由於中獎了,受到其他更多的影響。”
楊光華告訴記者,儘管中獎後,確實也出現過親戚朋友向他借錢的情況,但是在他看來,這種情況就是在正常人也會遇到。所以中獎本身並不會對他的生活帶來困擾。
記者:“難道你現在這麼多的財富真的不擔心有人瞧上您兜裏的那些錢?真的不擔心嗎?”
楊光華:“我不擔心。”
記者:“爲什麼?”
楊光華:“那麼我認爲這些事情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必要說藏藏躲躲的,因爲我們國家現在也是法治國家,發展到現在,不是像人們都想象的,你中了獎你有錢了,可能就會遭到什麼其他方面的一些打擊,這方面的顧慮一般我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