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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征者在准備上場參加考評。圖片:中新社發(攝影:富田)
應征者在進行纔藝展示。圖片:中新社發(攝影:富田)
2009年11月30日央視《新聞1+1》播出《選兵?選秀?》,以下是節目實錄:
主持人(李小萌):
您好觀眾朋友,您正在收看的是《新聞1+1》。
最近一段時間,各地的征兵工作,確切地講是征女兵的工作,正在公眾的高度關注當中展開著,這種高度的關注和幾個『首次』有關,首次的公開、首次面試、首次有纔藝表演的內容,看到這樣的新聞,岩松,從女性的角度來講,我的神經被深深地撥動了,挺敏感的,不知道你的第一反應是怎樣?
白岩松(特約評論員):
我覺得要從前天的《解放軍報》的一條消息說起,在前天的《解放軍報》上我突然看到這樣一條消息,有這樣一個標題,大家看一下,叫『征兵非選美』,很難得的是在這樣一個消息旁邊還配了一個評論,編餘小議,有意味深長的幾句話,『女兵征集不是選美,要多考慮怎樣為部隊戰斗力負責,以兵味引導應征女青年理性看待從軍』。之所以他們會有這樣的標題,會有這樣的編者按是注意到了社會上的一種聲音,社會上的這種聲音是在今年的女兵選拔中,尤其你剛纔說的這幾個『第一』之後,其中面試部分在100分裡佔30分,包括形象氣質,包括纔藝表演,包括語言能力,於是有了很多議論的聲音,比如這是選美還是選兵,舞蹈能擋子彈嗎等等,我相信這些議論都是誤解,但是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誤解,怎麼消除這種誤解,全社會都應該高度關注,因為征兵不僅屬於部隊,在這個環節也屬於社會的千家萬戶。
主持人:
是的,在話題展開之前,我們就到有纔藝表演的征兵現場去看一下。
(播放短片)
征兵介紹:
給大家強調一點,待會兒回答問題的時候,千萬不能做自我介紹,提示性的語言不能有,我們的評委是不知道大家的身份的。
記者:
緊不緊張?
應征者1:
有一點點,不很緊張。
應征者2:
這是實現夢想的一個機會,我覺得我應該會抓住這個機會。
我始終相信那句話,……給89分,三號評委87分。
記者:
對今天的發揮滿意嗎?
應征者3:
比較滿意。
解說:
火爆的報名長隊、精彩的纔藝表演、嚴格的評委打分,近一個月來,當這些青春亮麗的年輕身影集中出現在全國各地的時候,這些女孩面對的是人生一次重要的選擇。
這些女孩進行的纔藝展示是今年女兵征集面試考察的一部分。今天我們在國防部的官方網站上找到了上個月頒布的女兵征集工作試行辦法,其中第14條寫到,對應征女青年的形象氣質、語言表達、纔藝專長等進行考察評定,考察組成員也將現場打分,而這項面試考察的分數和身體素質評定、學歷評定的分數一樣,都成為應征女青年綜合評定分數的一部分。
其實,除了這一亮點外,根據了解,為提高女兵征集質量,今天冬天我國女兵征集辦法做了進一步改革,報名方式也由以往的推薦報名調整為面向社會公開報名征集。
此外,大規模征集高學歷青年入伍,也成為這次征兵工作的特點之一。而在這些變化之中,最讓大家感到耳目一新的就是對於報名女青年纔藝專長的考察。
征兵負責人:
第一次組織面試,看了以後,因為我們今天上午已經20多個了,總體來說,兵源質量比往年有大幅度的提昇。
解說:
體現在哪些方面?
征兵負責人:
一個是體現在這些青年的自信心;第二個,他們的學歷都比較高;第三個,她們的纔藝表現的也比較好。
主持人:
如果不是現場有這麼多身著軍裝的人,工作人員在工作的話,真的像一個藝術院校在招生,而且考官當中還有北京電影學院的、解放軍藝術學院的,現在公眾的注意力都是在纔藝表演上了,究竟在征兵的比重當中,纔藝表演佔到多大的比重?
白岩松:
其實我們可以透過一個PPT來看,也必須首先聲明,大家有的時候會形成這樣一種誤解,可能也來自於媒體截取了這樣一個段落的報道。總體我們先說它是100分,在女兵征集上,其中最主要的70分是包括身體素質、學歷和政治素質,我特意看了一下,學歷在今年其實佔了很大的配重,當然了,身體素質歷年都是一樣,不管男女,你如果身體素質不夠是不能當兵的。今年學歷為什麼要佔非常高的配重呢?因為今年允許大學畢業生,包括在校的學生來應征,於是在相當多地方,基本上最後激烈競爭完畢之後剩下來的是95%,甚至98%的都是大學生。
主持人:
而這個比重佔到70%,不會有人有任何異議。
白岩松:
沒錯,包括政治素質,政治素質涉及到你是不是黨員,如果你越年輕入黨,得的分數是越高的。這個我們不談了,大家都認為這70分是沒得說的,甚至再多一點都是對的。在這30分裡面,尤其是面試的,大家就會關注了,形象氣質、語言表達和纔藝專長,加在一起整整30分,很多人會去議論,是招文藝兵嗎?不是,沒有明確地表達,文藝兵會有招文藝兵專門的,恐怕這些纔藝還不夠了,因為她需要更加專業,大家知道解放軍院團的水平是極高的。因此這種誤解就有了一種基礎,大家首先看到這種場面,你是招文藝兵嗎?一打聽,不是,那纔藝表演到部隊裡當兵有用嗎?這是一個疑問產生的基礎。
第二個,形象氣質是10分的話,大家一定會挑可能形象氣質更好的,這裡面是不是涉及到一種不公平,非常想當兵的,如果形象氣質沒達到很高的,比如說不是特漂亮,用老百姓的話來說,是不是就失去了機會,今年是因為競爭激烈,將來很多人願意當兵,競爭沒這麼激烈的時候,會不會傷了她們的心。另外,傳出一個什麼樣的風向標呢?所以這些東西都是誤解的一個基礎。
主持人:
從這裡邊,形象氣質、語言表達、纔藝專長這三條看起來,也未必就只像現在的走模特步,去吹個笙,跳個舞,現在的纔藝表演的設計是不是出師有名的呢?
白岩松:
因為首先第一次往往要面臨吃螃蟹,或者說是嘗試,因為過去其實每年招的女兵相對來說很少,基本上沒等社會知道就基本上招完了。今年兩個巨大的進步,我們首先應該感到特別高興。
第一個,大學生的擴招,可以應征入伍,13萬人,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報名還如此激烈,第一個,素質顯然提高了。
第二個,報名競爭如此激烈,除了當然有一定的物質補償作為吸引力,比如說你們幾年的學費,包括助學貸款都可以代償,將來你退伍的時候,很多地方都有很高額的欠款補助,甚至有的會達到10萬甚至更多,這是一個吸引力。但是更重要的吸引力,說明年輕人願意當兵,尤其今年國慶60周年女兵方隊、女民兵方隊,方隊過去的時候,大家那種驕傲感、自豪感非常強,因此我覺得這是太好不過的東西了。
但是另一方面,因為是第一次,我想也沒有經驗,他們可能也沒有想到,首先透明了、公開了,這是進步,但是透明和公開也會帶來誤解、非議、爭議、質疑等等,這都是透明和公開必然要付出的代價。所以先豎大拇指,然後怎麼解決這些問題。
主持人:
我也看到相關的報道,在語言表達這一項裡面往往出的題目是你為什麼想當兵,為什麼想要參軍,但據說多數女孩子表達的並不好,你覺得這說明什麼?可能不僅僅是一個語言表達能力的問題。
白岩松:
對,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剛纔我念《解放軍報》一開篇有一個小評論,『用兵味來引導女青年理性地看到入伍』,也許有很多女青年在互相比較,因為我看到了相關的報道,在南方征兵過程中,一看競爭這麼激烈,有議論,看到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漂亮,競爭對手,就說這不是選美嗎?可能互相這樣一種影響使她們進入到選美的誤區當中,但是這是征兵,我想部隊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因為剛纔《解放軍報》登那個東西,我注意到他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是這畢竟是第一年,即使意識到了,立即來挑頭也很難。另外一方面,將來是不是有值得可討論的空間,第一,面試的30分裡面要不要,第二個,形象氣質要不要,第三個,纔藝表演如果不是文藝兵是否需求,用什麼去替換它,比如說部隊知識的了解,那樣的話像你剛纔說,提出那樣一個語言表達的問題就回答的更好了。還有,身體更高的素質,比如速度、耐力等等是不是可以加分。另外,相關的綜合素質,內在美,社會上不都說,第一個男女平等,第二個女性一說內在美更重要,可是為什麼一操作起來都是外在美更佔便宜,然後男女不平等。
主持人:
特別是因為今年的國慶閱兵,女兵方隊非常搶眼,非常漂亮,我們就會想到說,征一個兵上來,她的形象氣質應該好,我們就來說說到底應不應該要求形象氣質好。
白岩松:
閱兵十年一次,對嗎?這屆招進來的兵是趕不上共產黨70年閱兵的,這次招的和形象有關的非文藝兵的兵種裡面只有120名的世博兵是與這個有關的,而且我也不認為代表中國女性的形象僅僅是長得漂亮,健康也非常重要。另外,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導向,我舉一個例子,扯的有點遠。比如說大家有的時候會覺得好萊塢是一個明星雲集,俊男美女充斥的地方,但是非常奇妙的是作為一個重要的風向標,好萊塢所依托支橕的奧斯卡獎大家誰都知道,那是俊男和美女的惡夢,因為幾乎長得帥的小伙子和長得漂亮的女演員很少能夠得獎,布拉特·皮特、湯姆·克魯斯沒戲,拿不了影帝,女性漂亮的也要扮丑,像前幾年的塞隆,真正的常青樹是斯特雷澤恩這樣的,談不上漂亮,這是什麼樣的風向標。
主持人:
因為他們不是靠形象,而是靠內在接近了演員的本質。
白岩松:
所以我很欣賞剛一開始我念的《解放軍報》的評論裡還有一句話叫風向標,我覺得他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主持人:
今天我們關注的話題是選兵還是選秀,稍候《新聞1+1》繼續。
主持人:
今天我們關注的是在征兵當中,特別是征女兵的時候出現了面試,又出現了纔藝表演,到底該怎麼看待這些問題,我們聽聽這些懷著軍旅夢的女孩子,她們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金婷(應征女兵):
我們媽媽說,今年如果你沒去成,叫我也別傷心,她說我們大三的時候再去試一試。
解說:
如果不是因為年齡原因,金婷早在去年就可以報名參軍。作為一名社會學系大二女生,她也是唯一一個最後進入公開面試階段的北大學生,下個月,面試的評審結果就會正式公布。
剛滿19歲的金婷去年暑假參加了學校的軍訓,並在今年參加了國慶閱兵游行,而國慶受閱女兵正是眾多報名選拔者接受采訪時不約而同提到的偶像。
應征者4:
大閱兵,看到那些女兵英姿颯爽,當然也想過來試試。
應征者5:
60周年的大閱兵儀式,我覺得當女兵非常光榮。
解說:
據各地媒體的報道,數據顯示,女大學畢業生和像金婷這樣的在校女生成為今年報名參軍的主力軍,最高比例達到報名總人數的95%以上。
金婷:
第一是有所補貼,第二可能就是在考研保研方面,可能會適當加分。
解說:
離畢業還有兩年的金婷對於未來工作還沒有太具體的打算,不過教育部公布的數字顯示,今年夏天,約有610萬大學畢業生求職,另外有100萬往屆生還在找工作。龐大的大學生就業人群和火爆的參軍場面被不少媒體聯系在一起。
一位廣州的學生家長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算了這樣一筆賬,她的女兒如果能參軍,兩年之內就能獲得24000元的學費補償,除此以外,退伍後還能享受到地方政府給予的5萬到18萬元之間的一筆補貼。
金婷:
第一個人好像是跆拳道,然後還有就是我前面的女生扇子舞,我後面的女生是新疆舞,還有就是展覽畫這些東西。
解說:
今年的女兵選拔首次面向社會公開,更以加入了纔藝表演的環節引人矚目,許多媒體甚至將其定義為疑似選秀。值得注意的是,面試的總分其實只有30分,選擇演唱歌曲的金婷最終得到27分,在那一組排名第18位。對於纔藝表演,她有著自己的理解。
金婷:
因為你知道女兵向來都征得比較少,女兵發揮的作用可能會更多元化一點,說他們的通訊兵也會跳舞、唱歌,過節過年的,也跟文藝兵差不多,所以我覺得就是說部隊對女兵這一塊可能就是對她的能力,還有各方面會要求更全面、更綜合一些,我覺得這個環節挺不錯的。
主持人:
剛纔聽這個短片的時候,我記錄了一下各種女孩子們她們想要參軍的理由,裡面包括看到了受閱官兵英姿颯爽,很光榮,有補貼,考研能加分,沒有一個人提到報效祖國,甚至恐怕沒有想過,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可能要為國捐軀。
白岩松:
但是我想這是進入軍營之後將要給她們注入的內容。
主持人:
但這種落差會給她們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白岩松:
因為有的時候說一些口號性的語言也許容易,我倒覺得這反而是一種進步,大家更加務實,比如現在我們吸引年輕人去西部,包括吸引更多優秀的年輕人進入部隊,采用一些優惠的措施,比如說補償學費等等。所以我覺得大家一算賬,當兵很好,所以願意來了,但是同步,你如何制訂一個約束的規則,讓那些僅僅想獲得個人利益的被屏蔽在外,而既獲得一定的實際,但是同時也擁有報效祖國,有這樣一種志向的人能夠更容易進來,並且選擇部隊需要的兵,這個規則就很重要。所以第一次我覺得這種面試,我相信明年一定會做調整,但是怎麼調整,那是另外一說,但是應該會做調整,因為社會上的這種聲音恰恰是對部隊的一種支持和關注。
主持人:
從她們剛纔的表達當中,我覺得她們沒有充分做好接受軍營這種艱苦訓練、鍛煉的心理准備,而現在面試的這些題目恰恰可能又給了一個誤導。
白岩松:
是。大家可以想象一下,18歲,這回放寬了,到24歲,假如她是大學畢業生的話,也不過是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其實她恰恰是規則會決定她是向左走和向右走。還有,這個人群當中的哪波人進來,規則是這樣的,大家互相有一種比較,她跳舞好,她歌唱好,所以她說我也更加強調我這方面的技能。但是其實在剛纔,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很欣賞一個是跆拳道的那個技能。還有畫畫的,因為什麼?畫畫大家知道,軍營裡有時候辦黑板報等等,是非常用得上的。但是至於唱歌、跳舞,剛纔接受采訪的女青年也說了,過年過節會用一下,過年過節的時候要的是氣氛,唱的好壞不重要。
主持人:
對。你剛纔前面也提到了性別差異的問題、男女平等的問題,我作為女性的角度說,為什麼男兵征兵的時候沒有這些呢?為什麼偏偏女性征兵的時候就有?
白岩松:
首先從我自己的心理,我也認為不應該有專門這樣的面試,特殊兵種除外,但是現在是這樣進行的,你就要考慮男兵是不是也應該進行面試,因為我們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一切的准則和行為應該在憲法的指導下,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和家庭的生活各個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國家保護婦女的權利和利益,實行男女同工同酬。
好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毫無疑問,大家都應該是一樣的。也許就有人會理解成,這是不是對女同胞,想當兵的女性的一種歧視,男的為什麼不,女的要,男的長的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女的就很重要。的確,生活中我們先不談征兵的事情,近些年來,在很多的應征和應聘當中,女性的外表佔據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而男性似乎在這方面很佔優勢,像我這樣的也可以當主持人,開玩笑。但是這是對的嗎?我覺得這是不對的。
主持人:
當我們有女飛行員的時候,我們說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進步,它彌合了男女的性別差異,而這一次的征兵設計的纔藝面試好像在凸顯性別的差異。
白岩松:
所以我覺得全社會的關注雖然有很多誤解的成份,但是之所以大家在關注它的時候,也是因為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就是存在一種大家去修正,或者將來怎麼去把它做的更好的一種空間。我覺得的確現在對於軍隊征兵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為什麼呢?嚴重的競爭它必須定一個標准,怎麼樣去擇優。我舉一個例子,在湖南的一個城市裡面,一共要招24名女兵,報名的多少呢?2000多人,然後媒體廣泛報道,而且有很多媒體也只放大了纔藝表演和形象的這一部分,因此無形中把也許只佔20%不到的,帶有美的因素這一部分給放大了。
主持人:
說到這,肯定有人說你們在這兒坐而論,肯定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給一個具體的做法。
白岩松:
我給兩點,第一點,如果從非常現實的角度來說,改變這種面試的內容,更加這種考試的內容有助於選出內在美和內在素質高的女性。
主持人:
內在美不如外在美好選。
白岩松:
但是這就是需要挑戰,你需要付出一個風向標給社會看。
另一個,將來我覺得可以采用滿額的那個,既然大家都願意當兵,這是好事,我們的標准不一定那麼高,但是只要招夠了,今年就行了,沒招夠的,明年再說,這樣的話有一種很公平的東西在裡面。
主持人:
對於更廣泛的人群有一種公平性。
白岩松:
另外,今年征兵的各個考官們要嚴格地遵守不是選美而是征兵這樣的准則,這是眼下非常重要的事情。
主持人:
我想這應該是個非常重要的提醒。
白岩松:
我相信他們也是在這樣做,但是我們依然要進行這幾個方面的提醒,因為社會上的聲音你可以說,這是誤解,但是我們就要思考怎麼消除這種誤解,方方面面大家一起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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