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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是天津人一種幽默的表現。
我們在天津電視臺熱播的電視連續劇《陽光的快樂生活》中,又一次看到了相聲表演藝術家楊少華,該劇從2006年第一部到今天的第五部,都沒缺少楊少華,而且他還都是扮演主要角色。他在臺上能憑借一副『裝傻充愣』的嘎勁,成為老來紅,享譽全國;在臺下,他的嘎,也頗見水平,為許多嘎人乃至相聲演員望塵莫及。
嘎,能讓當權者無奈
現在許多觀眾都以為楊少華是一個專職『捧哏』的相聲演員,只知道他給馬志明、趙偉洲、楊議等人『捧哏』,而不知道其在『文革』前也是一位功力深厚的專業『逗哏』演員。
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他供職於天津市南開區曲藝團,給他『捧哏』的是馬志存。那時候,大眾傳播媒體還不發達,聽相聲都得去劇場。當時,是每天下午一點半開場,晚十點散場,中間不休息。觀眾隨時可以進、出,計時收費,十分鍾二分錢。這種場合,完全看演員的功力了,如果你一上場觀眾就拂袖而去,後面的演員就不好演了。那時候的楊少華,靠自己的傳統功底和舞臺上的機敏,已成為該團的中流砥柱,很多觀眾願意看他。在相聲圈中,他也是一個樂天派,經常以超乎尋常的『犯嘎』,在相聲演員中抖響『包袱兒』。可好景不長,在他34歲那年,一場浩劫降臨。『文革』中剝奪了他們上臺的資格,他和該團的於寶林、馮寶華、魏文亮、田立禾、馬志存等人集體下放到工廠勞動改造。而且還得隨時接受『工宣隊』領導的訓話和教育。他們太壓抑了,即便是相聲演員們單獨在一起也少有笑聲。可楊少華不然,他可以在任何場合犯嘎,並時常顯出『專業』水准。
記得在一次全團大會上,工宣隊領導『身先士卒』,非讓大家給他們提意見。當時每個演員都心驚肉跳,誰敢給決定自己命運的人找毛病呢?可是工宣隊太『誠懇』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們難道就沒有缺點嗎?』他逼著讓大家提意見。會場安靜極了,空氣都快凝固啦。這時,楊少華率先打破僵局,忽地站起來,理直氣壯,大聲地說:『我給你提意見,你們工宣隊太不像話啦!』他語出驚人,敢說工宣隊不像話,太厲害了!在當時,團內所有的當權者全『靠邊』了,工宣隊是最高權威的領導機構,他們一句話就能把演員打成現行反革命。楊少華瘋了嗎?在場的全體演員都愣了,工宣隊一聽這話也傻了,心想:『我們怎麼不像話啦?』這時,楊少華煞有介事地掏出手絹抹流淚,說:『你們工宣隊不像話呀,這麼沒日沒夜地乾,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這身體不是你們自己的,是革命的本錢呀……』
有這麼拍馬屁的嗎?!他煞有介事地哭,可一滴淚都沒有。工宣隊領導這纔明白他犯嘎,可人家這是表揚你,所以他急不得,也美不得,太難受了。
這時在座的相聲演員全都忍不住了,捂著嘴兒地樂,雖然不敢笑出聲,但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太痛快了!
嘎,能警醒執迷不悟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楊少華調入天津市曲藝團。在出門巡回演出的過程中,楊少華依然是『犯嘎』的高手。不論在什麼地方,什麼場合,只要他一出現,准是笑聲不斷。
有一天,碰到兩個來采訪的女記者。沒想到,在采訪過程中這兩人竟鼓吹起當地一個寺廟供奉的『神仙』如何靈驗,什麼『有求必應』、『經常顯靈』等等,神乎其神。在一旁的楊少華不願意聽了,他別有用心地開始吹捧在旁邊坐著的馬志存,說:『你們說的都是聽來的,今天我給你們介紹一位真人。這位馬志存馬先生算命纔真靈,八八六十四卦都源自《周易》,《周易》是科學。馬志存在高等學府講《周易》,《周易》能倒背如流。』此時,馬志存心領神會,他知道楊少華又要犯嘎了,而且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他還不能駁,便假裝謙虛:『不行,不行,能人還有得是。』
這兩個記者一聽,他沒否認,還挺客氣。便尋思,越是謙虛的人越有能耐,我倆不能放過這位能人啊!於是,她們非讓馬志存露一手。這時楊少華更來勁了,他埋怨馬志存,說:『你這麼大歲數了,人家倆孩子這麼誠心誠意,你就露一手唄!』
這時,馬志存佯裝為難地衝著楊少華嘆了一口氣:『跟你我真是沒辦法,這麼著得了,今天我心情好,先試著露一手,我背過身去,你們隨便摸自己身上的一個地方,就一下,別讓我看見,然後我不轉身,就能說出你摸的是什麼部位。』
『啊?這可能嗎?咱試試。』
於是,馬志存轉過身去,一名記者快速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馬志存馬上就說:『你摸的是胳膊。』
『對!』緊接著她又摸了一下腿。
馬志存說:『腿。』
那個人又用兩個手指頭捏了一下自己的襪子。
馬志存說:『襪子。』
『神啦!全對。』
『行啦,今天就到這兒了。』馬志存說,『我累了,該休息了。』
這一下,把那兩位記者驚得瞠目結舌,全給鎮住了。她們認定,眼前這位馬志存就是大師、大仙兒,倆人便尋思著絕不能放過這位奇人。
這時,楊少華接著『打托』:『馬先生一般不輕易外露,在天津好朋友找來,那都得是厚禮。』
這倆記者聽完就往外跑。楊少華說:『嗯!等著吧,這倆「空子」(即外行)已經上當了。』
一會兒,兩名記者風風火火地又跑進來了。懷裡抱著剛買來的水果,說:『沒別的孝敬大師,我們買了點兒苹果,您二位渴了,趕緊吃點兒吧。』
楊少華一瞪眼:『你們這可不好,我們怎麼能吃孩子的東西呢?我們馬先生可從來不沾銅臭,這不行,不行!快拿走。』
這倆記者急得都快哭了。楊少華一看到火候了,說:『我替孩子再求你馬志存一回,你再來一次。這回我出主意,把苹果放成一排,你離開這間屋,她們二人對其中的苹果隨便點一下,然後喊你進來,你告訴她們點的是哪個苹果。』
馬志存離開房間,那倆記者眼睛盯著馬志存,生怕他偷看。倆人點了第一、第三、第四個苹果,隨後請馬志存進屋。馬志存假裝端詳了一下苹果,說:『嗯!這回你們摸的不是一個。』然後便指著第一、第三、第四個苹果說:『就是這三個。』
楊少華馬上說:『得!這三個是貢果了,我得吃。你接著來。』
然後,馬志存出屋,回來後接著猜。
一會兒,所有的苹果就都成貢果啦。
楊少華一看苹果全留下啦,便接著跟兩位記者說:『沒意思,馬先生真正的能耐,是判斷吉、凶、禍、福,別人誰也不行。今天就到這兒了,我們得准備演出了。』
兩個記者晚上來到劇場後,很神秘地跟楊少華說:『拜托您,我們取了一筆錢,想散場後,讓馬先生再給算算。』
她倆真上當啦!
馬志存聽完後哈哈大笑,跟楊少華說:『得,該揭「底」啦!你不能白吃人家孩子的苹果。』
散場後,楊少華把倆記者叫到旁邊,告訴她們:『你們是記者,是向大眾傳播事實的人,要當唯物主義者。但是,你們要是不上一次當,就不知道迷信是怎麼回事兒。我們這苹果不白吃,也教你們一手。』於是便向她們透露了謎底。
楊少華說:『我們倆是合伙「行騙」。第一次,你無論摸身上的哪個部位,我就用我們的「春點」(即行話)告訴了馬志存。胳膊叫鳳翅,大腿叫金剛,襪子叫熏筒兒。你們聽不懂也不在意,我一說他可就全知道啦。第二次,你們摸苹果。更簡單了,我用「得、來、猜、瞧、看」五個字,代表一、二、三、四、五,你們摸一、三、四時,我把馬志存叫進屋,說得了,你猜,好好瞧啊!我說這幾個字誰都認為很正常,可這是暗語,這是過去江湖騙子慣用的歪招。』
兩個記者恍然大悟:『我們太傻啦!』
楊少華繼續犯嘎說:『你們這叫拿苹果換能耐。你別不信,你要是把你們家的錢都給我,你的能耐就更大了。』
嘎,能為自己困窘解圍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天津市曲藝團緊跟全國改革開放的形勢,率先打破『大鍋飯』,試行承包經濟責任制。在當時,演員的積極性得到了充分的調動,為了創收和增加演出場次,他們經常到外省市的縣城去演出,而且相聲演員最累。有一次,領導讓楊少華臨時給劉俊傑『捧哏』。那天,他們倆從一個縣城的火車站往另一個縣城去,可上火車的人太多了。楊少華一看自己這身體不可能擠上去,但時間不饒人啊,下一個縣城把演出票全賣光了。那時,街上也沒有出租車,怎麼辦呢?當演員的最忌諱誤場。楊少華便跟劉俊傑說:『小子,咱不能誤事兒,這趟車若擠不上去就壞了。咱這麼辦,我在前面擠,你在後頭推我,咱得上去。』當時劉俊傑正年輕,說:『沒問題。』火車還沒進站哪,兩人就做好了准備,車一停,門一開,劉俊傑在後面一使勁兒,『哈!上去了。』可上去是上去了,壞了。在兩節車廂的中間,把楊少華擠得兩腳挨不著地。農民兄弟們可是真有勁兒,楊少華年齡又大,身上全是骨頭沒有肉,這時間長了,擠不殘,晚上也沒法演了。這時楊少華又准備犯嘎了,他慢吞吞地跟劉俊傑說:『小子,不行!再擠一會兒,我就成皮影人兒啦!到了下個劇場,咱甭說相聲,你就耍我就行了。告訴你,可別著急,我得使「腥門子」!』『腥門子』是一句行話,意思是我得使假招了。劉俊傑心想,這能有什麼招啊?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楊少華大喊一聲:『不好!我要吐,啊……』他做嘔吐狀。周圍擠他的人一看,嘩——全都向四周讓開了,誰都怕吐自己一身啊。可沒過兩分鍾,呼啦——又把他擠得腳離地了。他又演一回:『我還是想吐,啊……』大伙又往四周躲。到了第三回,他想不行,便一捂胸口倒在旁邊旅客身上了,他不敢躺地下,怕別人踩著。這時列車長過來了,趕緊把自己的臥鋪讓給他了。他還裝著有氣無力地一指劉俊傑,說:『不行!他得照顧我。』劉俊傑也得了一臥鋪。等到了劇場,不知其中原委的演員們都圍住了誇他,劇場經理也趕來謝他,說:『這老藝術家責任心沒比啊!』沒誤演出,他高興,還吹哪:『我當初要是當八路,那就是英雄。』然後又跟劉俊傑說:『怎麼樣?學著點兒。』『啊?!還學呢?都快把我嚇死啦!』
嘎,能使自己永葆青春
在楊少華的人生中也有許多艱難,上世紀六十年代,是他人生中的一段苦旅。五個兒子都未成年,老伴兒沒工作,還趕上三年自然災害。那時候都吃大鍋飯,沒有獎金和額外津貼。可誰也沒見他有過愁容,而且哪裡有他哪就有笑聲。微薄的工資難以糊口,他就偷著去『撂地』賣藝。上午去趕廟會,晚上離開劇場後去郊區火車站。後來,他被舉報挨批了,但心態不改,說:『這是表揚我,沒能耐的誰能賺這個錢啊?!』
嘎,使他身體健康有人緣兒。我們數十年和他接觸,誰也沒見過他鍛煉身體、談養生,可也沒聽說過他患病住院,甚至連頭疼腦熱似乎都沒發生過。在他周圍的人群中,無論長輩、同輩、晚輩,誰都能和他開玩笑,說深說淺都沒事。
2002年,中央電視臺要舉辦『首屆全國相聲大賽』。這是一次高規格的比賽,其最小的兒子楊議報名了。可誰給他捧哏呢?楊少華的嘎勁兒又來了,『我也報名參加比賽』。有人勸他:除了年輕的演員,沒有您這麼大歲數和這個輩分的專業演員。您都給馬三立大師捧過哏,臺下的評委又是晚輩,您這不是栽面兒嗎?!他說:『我就要在大點兒的范圍現眼。』在那次大賽上,楊議不負眾望,得了一等獎,楊少華也獲得了一個最佳榮譽獎。上臺領獎時,楊議的眼睛濕潤了。父親對自己的愛是那麼的深沈,他是不顧70多歲的高齡、冒著不能獲獎的尷尬來參賽的啊!
2006年春,第一部20集連續喜劇《楊光的快樂生活》在全國各電視臺熱播,緊接著又拍了四部續集。楊少華在戲中都有上佳的表演,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嘎,給了他很多的生活積累,讓他在晚年仍然不落伍;嘎,豐富了他的喜劇纔能。
楊少華,我們祝願您永遠是一位年輕的、永葆藝術青春的、受到全國觀眾歡迎的可愛的嘎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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