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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打仗就被俘虜
張子亨趴在戰壕裡一直沒敢露頭,頭頂上的槍聲響成一片。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槍聲稀疏下來,張子亨依舊保持著趴下的姿勢,只是感覺背上很重,那是死去的戰友倒下後壓在了他的身上。又過了一陣子,張子亨抬起頭,他看到幾杆槍正對著自己。
1944年3月下旬,山東省臨朐縣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戰斗,張子亨所在的『十五旅』本想擊敗盤踞在那裡的鬼子,沒想到的是他們遭遇了滅頂之災,近百人的隊伍戰死多數,剩餘不到20人被俘。
那一年,張子亨18歲。
張子亨出生在濰坊市壽光縣東埠鄉一個木匠世家,兄弟四個,他排行老二。1943年,村裡去了軍人,要拉人去當兵,每戶都要出一名男丁。父親年邁,哥哥是家裡的頂梁柱,而弟弟們年齡太小,去當兵,自己最合適。
至今,張子亨都沒弄明白當的什麼兵,用他自己的話說,周邊幾個村被召集起來的幾十人更像是地方武裝。
『沒有統一的服裝,也不訓練,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自己家裡,五六個人合著一杆槍,很長時間一場仗都沒打過。』張子亨回憶道。
又過了一陣子,部隊接到了要去打仗的通知,『聽說是臨朐有鬼子了,我們要去打鬼子。』他只記得,出發前集結了很多人。與敵人遭遇之後,他們纔發現,之前設想的種種戰術都沒有作用,很快他們就被圍在了一座山上。
張子亨一直躲在戰壕裡,直到被俘。
『我能活到今天,是生命的奇跡。』張子亨很是感嘆自己的命運。
因為66年前他從國民黨的臨時隊伍中的士兵成為日本人的戰俘,被強擄到日本成為勞工。『沒有統一的服裝,也不訓練,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自己家裡,五六個人合著一杆槍,很長時間一場仗都沒打過。』
火車緩慢地向青島駛去,在車上,他們知道了自己將來的命運——要去日本當勞工。『至少還能活下去。』坐在車廂一角,張子亨的腦子又變成了一片空白。突然,有個老鄉找到了張子亨,『等會幫我掩護一下,我要跳火車。』老鄉說完便走向車廂的窗口。『那一年多我掰著手指頭過。』
輪船到達天津後,張子亨纔發現,自己仍無法回家。
他被編入了國民黨的部隊,同樣還有他的老鄉馬培順。部隊一直駐紮在天津,直到1945年底,纔轉移到唐山……
掩護老鄉跳火車送信回家
明晃晃的刺刀時刻都能戳到脊梁,張子亨腦子裡一片空白,機械地向前走著,方向是臨朐縣城。『得讓家裡知道我還沒死。』突然,張子亨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身影。『那個人姓趙,和我表哥同村,給日本人當翻譯,我得想辦法讓他知道我和表哥的關系,看看他能不能救我出去。』『趙連吉。』在登記姓名時,張子亨故意大聲說出了自己表哥的名字,然而那名翻譯無動於衷。張子亨被投入大牢。
半個月後,十幾名俘虜被趕上了一輛卡車,在一個地方過了一夜後又轉乘了火車,到站後他們纔知道,自己要被帶到濟南。那裡是個倉庫,被日本人改造成牢房,裡面關著200多人,全都是山東的。在濟南,他們只呆了兩天便被趕上了一列火車。
火車緩慢地向青島駛去,在車上,他們知道了自己將來的命運——要去日本當勞工。
『至少還能活下去。』坐在車廂一角,張子亨的腦子又變成了一片空白。突然,有個老鄉找到了張子亨,『等會幫我掩護一下,我要跳火車。』老鄉說完便走向車廂的窗口。
火車駛過濰坊的時候,突然一個身影從火車上跳下,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後消失在草叢裡,緊接著火車上響起了槍聲。跳車的是張子亨的老鄉趙長嶺。
此時的張子亨正站在車廂的窗口前,擋住了後面所有人的視線。『希望他能活下去,給家裡捎個信。』
幾個小時後,聽完趙長嶺說的話,張子亨一家人又喜又悲。早在之前,他們都以為張子亨死了。他們好不容易知道張子亨還活著,但又要被送到日本。
活在死亡的邊緣
包括張子亨在內的200多人被趕上了一艘貨船。
在海上漂泊了一周之後,貨船靠了岸,換乘貨車,又坐了船,再換乘貨車,他們被送到了日本北海道的一處鐵礦。
籬笆房子、大通鋪、吃不飽的橡子面窩頭,200多人被分成了許多小隊,張子亨和老鄉馬培順在一隊。
每天天一亮,他們就被叫起來上山,由於礦山纔剛剛開采,他們的工作是將山上表層的土石運到山下。
北海道的氣候非常濕潤,忽然風吹來烏雲,就要下一陣子雨。
潮濕的氣候、超負荷的勞動再加之食不果腹,這批人很快便有人病倒了,而病倒的人都要被送進病號房。事實上,一旦被送進病號房,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沒有醫生,更沒有飯吃,人死了之後就會被抬到附近的山上火化,骨灰會被裝進一個小盒子裡,交給死者的老鄉。
張子亨就被送進過病號房,原因是得了眼疾。而幸運的是,幾名老鄉從自己的口糧裡省出來一些給他送去,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1945年8月,勞工們發現,礦上的日本人都不見了,轉而來的是一些美國士兵,而這些美國士兵告訴他們,要帶他們回家了。
張子亨再次乘上火車,而這一次,回去的還剩100多人,近百人死在那一年。『有好些人,身上都背著一大包骨灰盒。』
『開小車』當了逃兵
輪船到達天津後,張子亨纔發現,自己仍無法回家。
張子亨被編入了國民黨的部隊,同樣還有他的老鄉馬培順。部隊一直駐紮在天津,直到1945年底,纔轉移到唐山。
一天,張子亨和馬培順站崗,從門口經過的一個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從口音上判斷,這個人也是濰坊的。
張子亨叫住了這個人,他們發現,這個叫胡樂藍的中年人果真是自己的老鄉,還是名鐵路工人。『放心,等你們出來了,來找我就行。』當張子亨和馬培順說出了『開小車』(逃跑)的想法之後,胡樂藍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幾個月後,張子亨所在的部隊再次回到了天津,在准備好後,他與馬培順一起請了假,說是要出去買東西。
出了部隊大門,他們坐上了一輛三輪車,直奔火車站。在三輪車上,他們換上了便衣。火車直達唐山,胡樂藍安排了他們的住宿,並給他們找了工作。
由於是逃兵,張子亨不敢回家,直到1949年,張子亨纔回到家中,將妻子與孩子接到了唐山。『他們都說我挺幸運。』5月4日,臨淄齊魯石化生活區,講完自己的經歷,張子亨將身體使勁地靠在了沙發上,『在外頭這麼多年,好多次差點死了,我覺得,除了幸運,支橕我的是那種強烈的回家的想法。』
作為張子亨的獨子張學勇今年也已經66歲了,張子亨整個講述過程中,他都一直坐在一旁聽著,『這段歷史,父親之前也只是簡單地提起過,從沒講過這麼詳細。』
張學勇的話,張子亨並沒有聽見,『馬培順、趙作勝、李成梁……從日本回來的這些都死了,就我還活著。』張子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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