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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35年至1950年,資耀華在天津度過了他人生中最富戲劇色彩的15年。在外,他是一個成功的銀行家,叡智乾練;在家,他是一個慈愛顧家的好丈夫、好父親。天津的15年生活,不僅給資耀華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在他三個女兒的人生中書寫下了最令她們難忘的童年和少年時代。
資耀華有三個女兒。
長女資中筠,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美國研究所原所長,博士生導師,著名歷史學家、國際政治及美國研究專家。
次女資華筠,著名舞蹈家。中國藝術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舞蹈藝術》主編、院學術委員會和學位委員會委員。
三女資民筠,著名教授,曾在北京大學地球物理系任教近三十年,1988年轉入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科技室,現為該院比較藝術中心研究員,系中國空間科學學會和中國地球物理學會會員。
1935年,資耀華攜妻女到天津的時候,資中筠5歲,資華筠和資民筠均出生在天津。
他對老伴兒一生愧疚
在資氏姐妹看來,資耀華年輕時東渡日本求學,一方面是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逃避舊式的包辦婚姻。大約在1922年的《婦女雜志》上,有一篇署名資耀華的文章,探討『婚姻與愛情』的問題。這篇文章是不是資耀華本人撰寫的,如今已無法證實,但資耀華本人自由戀愛的經歷卻與這其中宣揚的『婚姻理念』頗為相似。
資耀華的夫人名叫童益君,原名童壽慈,字益君,浙江人,與資耀華同歲。她出身於開明的官宦之家,不僅與男孩子一起讀書,並且從未纏足。作為新女性的童益君一方面從事絲業改良,另一方面志在辦學育人。資中筠曾覺得,她的母親對教育情有獨鍾,處處誨人不倦,而且不拘一格,對於因材施教有一套獨特的理念和方法,充分相信各種不同的人都能通過教育向善,成為社會有用之材。因此後來在家庭教育中,資中筠成了母親這套教育理論的第一個『實驗對象』。
1920年左右,童益君在西湖邊邂逅了獨自吹簫的資耀華。這場景頗有點童話的味道,但卻真實地發生在90年前。童益君正在陪母親和姐姐姐夫游西湖,資耀華剛好回國度假。年輕的資耀華引起了童老太太的注意,就叫女婿過去招呼一下,發現原來是留日同學,而且同在京都帝大,頓生親切感。就這樣,在童老太太的認可和童益君姐夫的『撮合』下,資耀華與童益君走上了漫長的十年戀愛之路。
此時的童益君事業蒸蒸日上,她曾經抱定了晚婚甚至不婚的信念。但資耀華卻認定非童益君不娶,苦苦等待了十年。十年中,他省吃儉用以便省下路費每年暑假回國,其餘時間就是靠鴻雁傳書。拖了十年,童益君終於被資耀華的執著感動了,1929年童益君終於同意結婚。她對資耀華提出約法三章:第一不得做官;第二不乾涉她花錢;第三,不以兒媳婦身份到湖南老家去,但資家卻必須來人主婚。
童益君的三條要求並非無理取鬧。不讓資做官,是因為覺得再大的官也有上級,個人不得自由,而做了官太太就不免要去應酬;不乾涉花錢,並不是童益君喜歡亂花錢,她生活很簡朴,只是特別樂於助人,『不乾涉』只是要求資在她『仗義疏財』的時候不要吝嗇;第三條是不想回到資的老家做封建大家庭的兒媳,而是要建立屬於自己的小家庭。資耀華對童益君的三點要求悉數贊同,唯一提出一條,就是要童益君婚後辭去工作,專心相夫教子。
婚後曾有人專門請童益君出山繼續從事教育,但由於資耀華堅持,終於未果。童益君從此成為全職家庭主婦。資耀華對此一直心懷歉疚,以至於新中國成立以後,在政協會上遇到那位故人仍感到慚愧『抬不起頭來』。
晚年童益君因白內障幾近失明,資耀華則幾乎完全失聰。資中筠認為,晚年的兩位老人實際上已有多年無法交流,只有在女兒們周末回家時抓緊機會替他們傳話。但是一方的存在對另一方就是一個安慰。1995年夏童益君去世,資耀華內心的哀痛難以言喻,但他並沒有誇張的表露,而是把自己埋在更深的沈默中。有一天,他忽然對身旁的女兒說:『你們的姆媽是了不起的,聰明和纔乾都在我之上,是為我做出了犧牲,我對不起她。』那是他發自肺腑的一生的歉疚。
『不愛財』的銀行經理
資耀華一生與錢打交道,有著極高的理財天賦,卻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他從不給自家理財,對物質生活極少追求。
資中筠回憶,資家在天津十幾年一直租住在現在昭明裡的房子中,因是『四行』的產業,租金優惠,沒有搬過家。調到北京後,資耀華住在單位分配的房子裡,不事裝修、不添置新家具,來訪者都表示驚訝。他在上海銀行和東亞毛紡廠掛名董事,卻多為虛股,實際屬於自己的不多,建國以後他最早主動放棄『定息』,落一個『無財一身輕』。
在子女教育上,資氏夫婦對女兒同樣樹立著『淡泊』的金錢觀,從小培養她們勤儉的生活習慣。資華筠回憶,資耀華夫婦都絕對不許孩子們自己花錢,所需物品,開出清單,一律由母親備齊。如果一定要經孩子的手去繳納的費用,則要把剩餘部分如數交回。至於買零食,哪怕是一根冰棍、一顆糖果也是不允許的。家裡的糖果、點心是充裕的,但只能由母親按時、定量供應,不許孩子們任意自取。孩子們的服飾,大部分由母親自制,她自己不重修飾,也討厭把孩子打扮成『摩登洋娃娃』。
但是,資家在為女兒創造學習條件時又毫不吝嗇。成套的兒童讀物,各種科學小叢書,世界名著,珍本線裝書,鋼琴曲譜和外文書籍等,只要覺得對孩子學習有益,只要財力所及,資氏夫婦從不吝惜。1953年,資耀華捐給天津圖書館和幼兒園的書將近一萬冊。
慈父也有發火時
資耀華在家中總是扮演『慈父』形象,他的妻子負責教育女兒,被孩子們看做是威嚴的化身。在資華筠的回憶裡,她更喜歡對父親撒嬌。
雖然身在金融圈,但資耀華卻幾乎天天回家吃晚飯。每天他回家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今天有哪個小傻瓜(對孩子的昵稱)不乖嗎?』然後,他把孩子們高高舉過頭頂,讓她們騎在自己脖項上『坐飛機』。晚飯後,通常是資家的家庭娛樂晚會,三個姐妹輪流表演鋼琴、詩朗誦或唱歌。資耀華興致高時,也會拿出他的小提琴、曼德琳湊個熱鬧。接著,他還會跟孩子們玩兒一會兒捉迷藏。
不過,這樣慈祥的父親,也有生氣發火的時候。有一年冬天,年幼的資華筠因為天冷賴床,上學快要遲到了。資耀華生氣了,用從沒有過的語氣對資華筠說:『一切失敗從遲到開始,懂不懂?』小孩子卻不知趣,還耍賴辯駁:『明知人家晚了,還不例外一次——讓我搭你的汽車去上學……』想不到,資耀華勃然大怒,第一次瞪起了眼睛。資華筠這纔發現,原來一向慈祥溫和的父親也是會發脾氣的。從此『搭車』成了家裡的『大忌』,三個女兒都不敢再越雷池半步。直到1995年,資耀華95歲大壽的時候,三姐妹仍然各自乘車往返,不敢搭資耀華的車,怕他瞪眼睛。
本文資料來源:資耀華所著《凡人小事八十載》專家支持金彭育記者馬櫻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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