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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先生一直是足球迷,很正宗的,長期訂閱《體壇周報》跟《足球報》的那一類。我反正是不大愛看這種報紙的,我覺得看球就是看球,看什麼球評、報道跟花絮呢,無趣。
我同谷先生出過一次差,晚飯後出去散步,走著走著看見報亭了,谷先生快步過去,手在褲兜裡掏零錢,買到上述兩種報,轉回來對我說,算了吧,回去吧。他不想散步了,想回到賓館房間裡,在沙發上床鋪上或座便器上看報,過他想過的癮了。那時我就想,對於足球,他不是迷,是癮君子。散步的快活算個什麼鳥。
一個長期對什麼事物上癮中毒的人,亦必定練出了對這個事物的火眼金睛。當年我一位張姓朋友酷愛上了收藏,人在北京,每周打空的飛南京,為的就是找南京博物院某位老先生專門討教如何鑒別古玉。來來回回三四年,問他學到了什麼,回答只有兩個字:眼力。
谷先生對於足球便是有眼力的人。比方,他就事前諸葛亮地看好德國隊。那天跟他在一起吃飯,他就說起了他看好德國隊的緣由。他說德國人最近十年來一直在培養球員的新生代,而且是成梯隊地培養。自從1998年世界杯上德國隊被克羅地亞隊以3比0橫掃出局後,德國人就發現他們的球隊嚴重老化了,技術也落後了,而最重要的是人纔斷層了。於是德國足協從2000年開始,平均每年投入2000萬歐元,用於名為『發現年輕天纔』的青年球員的培訓計劃,與此同時,又建立起了完備的青少年足球三級培訓體系。這還不算,德國的俱樂部亦不甘人後,下足功夫培養青少年新秀。2009年年底,德國甲、乙級36家俱樂部在這個賽季用於青訓的預算亦高達7500萬歐元。若是算上德國足協每年的2000萬歐元,德國足球當年用於青訓的金額已直逼上億歐元的大關。亦就是說,在整個歐洲皆為引進外籍球星大燒歐元的時候,德國人卻聰明地將錢大把大把地投放在對本土人纔的培養上。『所以這次世界杯上德國隊的小將們打得那麼好,並且還激活了克洛澤、波多爾斯基等一批老將,形成了更強大的團隊力量跟不同於克林斯曼執教時的新的打法,並非沒有原因的。』他分析道。
這就是谷先生不同於一般偽球迷的地方。他了解任何一支球隊的歷史、變化跟發展趨勢,包括了解每一位球員曾經的跟現在的競技狀態。他的毒眼是建立在這種了解上的。
我望著谷先生,回想起也是那次出差,開會,早飯他沒來吃,會開了個把鍾頭,他進來了,眼睛紅腫,睡意未消。他坐到我身旁,不好意思道:對不起,遲到了。我說你晚上打鬼去啦?他笑一下,附在我耳邊說,看英超,半夜纔開始,一直看到天亮。我想起明朝張岱《湖心亭看雪》裡最末一句舟子說的話:『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翻譯成現在的話就是:你莫說你癡迷足球,更有比你癡迷得多的家伙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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