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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又一個特區』、『西部深圳』,這是近來中外媒體送給新疆喀什這個『古絲綢之路上最大驛站』的新稱呼。喀什與伊犁州霍爾果斯將建國家級『經濟特區』,打造中國北疆安全核心區及輻射中亞南亞的『經濟圈核心區』,這可不是一個單單讓新疆當地人高興的事,《環球時報》記者7月份在新疆看到的外來人似乎更多些興奮:一位吉爾吉斯斯坦商人說,他在電視裡看到喀什要建特區的報道,『坐上飛機就趕來了』;據稱,前些日子來喀什考察的中亞某國省級官員中,竟有『微服來訪』的該國副總理;而在鄰近的塔吉克斯坦,廣播電臺中也在討論『喀什帶給塔吉克商人的新機遇』。這一切與記者一年前看到的新疆完全不同。不過,在采訪中,一位新疆官員坦言,這裡的乾部比內地乾部難乾得多,她一年有4個月要花在維穩上。新疆問題專家潘志平提醒說,『新疆的經濟特區不同於別處,它還擔負著國家安全戰略的重擔,這裡需要理性,而不能是衝動』。
喀什夜市開到凌晨四五點
去年7月10日,記者曾前往喀什采訪,當時喀什的氣氛相當緊張。一年後,記者再從烏魯木齊飛喀什時,第一個信息是:機票全價,不打折。用航空公司售票員的話說是:『最近去喀什的生意人和游客特別多,機票搶手。』記者在乘坐的南航航班上發現,2/3乘客是疆外趕去喀什『找機會』的商人和想體驗『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的外地游客。
如果不是提前打電話約好的話,記者在入住的喀什地委賓館門前想隨手打上出租車還是挺難的。記者熟悉的維吾爾族司機木臺裡甫·庫爾班去年曾傷心地說:『原來一天能拉180塊錢,現在幾乎一天也拉不著一個人,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一年之後,庫爾班卻忙得有點輕閑不下來了,他告訴記者:『現在一天能拉300多塊錢,而且拉的客人都是口內來的。』
在喀什,記者還常在晚上23時去當地三運司夜市和環疆夜市。三運司夜市有近百個攤位,因為生意好,記者有時要排十來分鍾纔找到一個可以坐下來品嘗小吃的位子。這家夜市的食客以漢族人居多,但也有好幾桌維吾爾族民眾圍聚在一起,邊吃邊談笑。在三運司夜市做麻辣燙生意的劉雲飛說:『這段時間生意確實好多了,並且要經營到凌晨四五點,熱鬧的時候我這個攤的六個人手都忙不過來。』環疆夜市也同樣熱鬧,吃小吃的多是維吾爾族人和來喀什旅游的游客。說到游客多,今年夏天喀什還出現了不提前預訂房間就可能沒有地方住的情況。在塔什庫爾乾縣和紅其拉甫口岸,記者也遇到很多來自全國各地游客。
喀什巴楚縣阿克薩克馬熱勒鄉的維吾爾族『烤肉王』莫敏·吾甫爾對社會的穩定感觸最深,他告訴記者:『去年下半年幾乎沒有生意,而今年喀交會上我不但去烤羊,還烤全牛和烤全駱駝!一天就能拿到兩三萬塊錢。我希望來喀什的人越多越好。』這位『烤肉王』的女兒上的是民族學校,會說流利的漢語。他通過女兒告訴記者:『我當然知道喀什要建特區了,街頭也有「抓住新機遇,加快喀什發展」的標語。』在喀什,凡是有正經營生的人,不管是維吾爾族,還是漢族,都告訴記者,不願再看到去年那樣的情況。
『我也在新疆,我決定回喀什發展了!』在喀什,記者意外地接到了在阿富汗采訪時結識的『香港飯店』老板金鑫的電話。老家山東的金鑫告訴記者,現在中亞和南亞的中空玻璃市場完全依賴威海的一家玻璃廠,產品出口無論是海運還是鐵路運輸都是『千裡迢迢』,如果能在喀什就近投資建設一家玻璃生產廠,不但可以利用喀什當地豐富的玻璃砂礦,更可以節省巨額的運輸費用。由於喀什對外招商目錄中的玻璃生產廠項目需要投資2億元人民幣,金鑫個人拿不出這麼多資金,但他已經准備先投資600萬在喀什建一家高檔飯店。不過,除了感覺企業投資門檻高了一些外,金鑫還擔心當地房價漲得太快會造成中小企業投資喀什的成本驟增。據記者了解,喀什的房價在兩個月時間內每平方米漲了2000元人民幣。喀什商業區的最高房價達到每平方米4000元。
金鑫對喀什感興趣,還因為山東是對口援建喀什的省份。據他講,他認識的一個山東大老板帶著四五億人民幣到喀什找機會。除了金鑫這樣的商人,記者在喀什還遇到來自廣東、山東、上海等對口援建省市的工作人員。據喀什地委外宣辦主任陳麗介紹:『作為我國最早的經濟特區,深圳的發展速度一直被視為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奇跡,三天一層樓的「深圳速度」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眼下,在深圳對口援助的喀什,人們開始創造出新的「深喀速度」。』喀什市第十八小學的擴建項目從立項到設計、批復再到施工,原計劃需要半年,而實際上只用了不到一個月。一個多月以前,當地還是一片民居,而現在新學校的地基已經打好了。
喀什,鄰國出口商的中心
喀什的色滿賓館名氣很大,始建於1890年,當時是沙俄領事館,現在那裡住滿了來自俄羅斯和中亞國家的商人。在喀什另外一家名叫其尼瓦克的賓館,吉爾吉斯商人奧穆爾別克·蘇瓦納利耶夫剛從海灣的迪拜飛到喀什,他告訴記者,在當地電視臺上看到了喀什要建經濟特區的報道,所以就過來看看有沒有機會。讓他這樣做的原因還有,他『最大的一個俄羅斯生意競爭對手已經搶先一步,住到色滿賓館』。在喀什的塔什庫爾乾縣,記者還得知前不久有中亞某國一位副總理『微服』來喀什,他沒有聲張,只是夾在本國省級官員中來新疆考察。
喀什地區與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國接壤,早在漢唐時期,就是『絲綢之路』上最大的驛站。如今,喀什在中國進軍中亞、南亞、西亞的開放格局中仍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與中國新疆相鄰的中亞國家不缺資源:哈薩克斯坦是著名的『糧倉』;烏茲別克斯坦是產棉大國,黃金儲量世界第四;土庫曼斯坦擁有豐富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邊境貿易管理局局長楊開新看來,新疆與周邊國家經濟互補性強,而喀什地區最有條件成為我國進口能源的安全通道和面向周邊國家出口加工組裝工業的基地和商貿物流中心。另據了解,國家已經批准喀什機場作為國際進出港,這將是新疆第二個國際機場,對很多外國乘客來說,較之此前到新疆得從北京、上海或者廣州出入境,再轉到新疆要方便許多。
記者查閱7月中旬巴基斯坦和中亞等國的報道,有不少關於喀什的消息。巴通訊社21日發表題為『喀什,巴基斯坦出口商的中心』的報道,稱中巴的門戶、古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中轉點喀什已經獲得一個特殊的地位———『經濟特區』,這意味著它將同深圳一樣發展成重要的貿易中心,也意味著巴基斯坦出口增長的新機會。烏茲別克斯坦新聞網則轉引西方多家通訊社的報道說,『中國顯然是要把喀什建成一個面向中亞鄰國的貿易前站』。塔吉克斯坦互聯網廣播平臺『塔吉克斯坦最新消息』19日和20日也接連推出喀什建經濟特區的報道,與聽眾互動討論『塔吉克商人的新機遇』。
喀什市委書記曾存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如果在新世紀前20年喀什不能與東部地區一起實現小康,那麼當地民眾與東部的生活水平差別就會越來越大,分裂勢力就會爭奪民心。而且,周邊國家盡管現在局勢不穩定,但其資源豐富,一旦穩定下來就會迅速發展起來。所以,喀什要在經濟發展上形成對周邊國家最大程度的優勢,要比周邊國家先進二三十年,生活水平要高出許多纔可以。』
喀什的道路沒有問題,但記者在中巴唯一陸路口岸紅其拉甫口岸采訪時得知,現在新疆對巴基斯坦的大宗出口業務基本停止,原因是年初巴北部一段公路遭遇山體滑坡,形成的堰塞湖將中巴公路攔腰截斷。盡管卡拉奇烏斯曼國際公司總經理烏茲曼為貨物無法運回巴基斯坦而著急,但他還是表示『樂於在喀什經商』。烏茲曼還說,喀什的基礎設施還有很大潛力,而『中國政府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特區建設離不開維穩和人纔
與喀什的火熱不同,同時被提出建設特區的伊犁州霍爾果斯顯得平靜一些。伊犁位於新疆西部天山北麓,邊界線長達2000公裡,佔全國陸地邊界線的1/10,沿邊有霍爾果斯、都拉塔、巴克圖等8個國家一類口岸。中哈兩國共同籌建的中哈霍爾果斯國際邊境合作中心是中國與其他國家建立的首個國際邊境合作中心。記者看到,這個合作中心3.43平方公裡的核心區已建成:管理中心大廈全部完工,園區內的道路鋪設完畢,路燈甚至連休閑的景點也全都修好。據口岸管委會官員和睦透露,這個中心最大的便利就是,在這裡從事貿易的中哈兩國公民將無需簽證,憑身份證就可以進入這裡進行貿易。
某種程度上,霍爾果斯中哈國際邊境合作中心成了經濟特區的一個雛形。伊犁州發改委信息中心主任楊玉玲在接受記者專訪期間接了好幾個電話,她告訴記者:『都是江蘇大型企業負責人急著要來伊犁尋找發展機會的,但我還是讓他們等具體政策與規劃出來後再過來!』楊玉玲表示:『平穩建設的一個好處是,伊寧的房價沒有被立即炒高。』相比喀什,同樣在籌建『特區』的伊寧的房價仍跟之前相差不多,均價為每平方米2000元左右。
對於特區建設,曾在江蘇掛過職的楊玉玲還告訴記者,她深感內地乾部與新疆乾部所擔負責任的不同,『相比於新疆,內地乾部可以一心一意搞發展,而新疆乾部要穩定與經濟建設兩手都要抓』。一年中,維穩任務會佔她4個月左右的時間。當地一些乾部還會輪流值夜班,同時還要定期以民兵的身份參加執勤任務。采訪中,喀什市委書記曾存也談到:『喀什的人均年GDP只有1.5萬元人民幣,基礎設施較之東部要落後,特殊的歷史和地理原因讓喀什又是反分裂的前沿,維穩任務相當重。』喀什地方官員考慮的問題還很多,比如大量企業進駐後,工人如何解決。新疆社科院經濟研究所所長王寧說,新疆發展新機遇要特別注意一個問題,那就是招商引資時不能忽視中小企業,因為中小企業聘用人員的人數比較多,會增加很多就業機會,能給更多的民眾帶來切實利益。
此外,楊玉玲強調,困難之一是人纔嚴重缺乏和嚴重外流。據不完全統計,現在伊犁出去的大學生畢業後90%不回本地。在喀什,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官員也說:『雖說喀什提出了培訓100萬工人的計劃,但由於歷史和文化的原因,要實現起來並不容易。此外,如何把內地專業人纔吸引到當地來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