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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省東源縣法院院長主持法院黨組會議,同意不經考試就招錄自己的兒子為工勤人員。這個崗位雖不是公務員,但有人事部門的正式編制、由財政統發工資、簽無固定期限合同,是名副其實的『鐵飯碗』。對此,當地人事組織部門認為『沒問題』『不違規』。
然而,這起事件引發群眾對『就業腐敗』的關注。一些公眾質疑:財政供養人員不公開招聘合理嗎?『一把手』行使職權能不回避直系親屬嗎?『就業腐敗』現象頻發如何治理?對此,『新華視點』記者進行了追蹤調查。
『院長父親』主持黨組會議錄用『院長兒子』
近日,《東源縣縣委書記特批法院院長的傻兒子進法院》的網上實名舉報引起公眾熱議。記者發現,這起舉報的核心內容有三點:一是縣委書記特批法院院長的兒子進法院工作;二是院長兒子是公務員編制;三是院長兒子是傻子。舉報人不但留下自己的姓名,還留下手機和身份證號碼。
對此,東源縣委宣傳部和縣法院向記者提供的書面材料稱,縣法院原院長徐周定的兒子徐行,現年26歲,高中畢業,已婚,育一女。去年7月,縣法院黨組討論決定招收徐行為勤雜人員,不存在縣委書記特批;徐行智力比正常人稍微低一點,與同事少溝通交流,被安排在法院檔案室從事輔助裝訂案卷等勤雜工作,基本能勝任工作。徐周定現已改任河源市中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專職委員。他對記者說,兒子徐行只是小學時得了心肌炎,病愈後變得性格內向,智力並沒有問題。他強調,舉報人被東源縣法院判過刑,心裡有情緒。
東源縣委書記成偉明接受采訪時表示:『不存在我特批的問題,是法院黨組討論通過,報人事局核准,勞動部門辦的手續。』
東源縣法院政工科科長阮志剛介紹說,當時法院有工勤編的空缺,徐周定在黨組會議上提出將其子徐行招進來,7名黨組成員一致通過。
記者查看了招錄徐行的那份《東源縣勞動合同》,作為甲方(縣法院)的法定代表人徐周定,與作為乙方的兒子徐行簽訂了合同,合同期限為『無固定期限』。
財政供養崗位『內部消化』無人監管
針對東源縣法院招錄職工的『父子合同』,東源縣勞動和社保局局長鄧聲波說,這個標准合同就是起『備案』作用,人員招聘、勞動合同內容等都由用人單位自己定。
招錄財政供養人員為何不用公開考試?東源縣人事局局長朱偉勇說,根據有關規定,每個單位按照公務員人數的10%到15%配備後勤服務人員,工資由縣財政發。東源縣法院有81名公務員,按規定有12個工勤編制。對於工勤編制人員的招聘,縣人事局沒有任何權限和要求,全由用工單位自己決定,只要有編制空缺,報上來人事部門就會批。縣法院招錄徐行就是這樣。
人事、勞動部門對工勤人員的招錄沒有監管,東源縣法院本身更沒有明確招錄程序。徐周定、東源縣法院現任院長彭春文、主管人事的政工科長阮志剛等都向記者證實:招聘工勤人員並沒有具體的條件和程序要求,一般都是黨組會議討論通過就行。縣法院出示工資表顯示,徐行月工資為1540元。東源縣作為廣東省欠發達地區,農民年人均純收入剛剛跨過5000元。徐周定說,徐行2004年高中畢業後一直待業,2008年結婚生了小孩。而當時法院正好有工勤編制空缺。『只要不是公務員,又經過黨組會議討論通過,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記者在縣法院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來到徐行工作的檔案室,這是法院保管案件文書的機要重地。法院只有吳儉祥一名檔案員,徐行給吳儉祥當助手。吳儉祥說:『檔案室負責全院的入檔、查檔、調檔及發放法律文書等工作,是法院接觸群眾最多的地方之一。徐行平日不怎麼說話,說起話來也是東一句西一句,很多工作不敢給他做。我讓他拿案卷,拿多了也不乾。』
對於這起事件,當地一些群眾表示不滿,他們認為,大學畢業生想進機關事業單位要公開招考,能『過關斬將』的沒幾個人,而法院院長兒子輕易就能『吃皇糧』,還有公平嗎?
是『無法可依』還是『有規不循』?
隨著我國公務員法執行逐步到位,公務員招考越來越嚴格,『暗箱操作』的空間受到打壓。但近年來,一些地方機關工勤人員、事業單位乾部招聘涉嫌『就業腐敗』的事件時有發生。
在東源縣法院『院長招錄兒子』事件之前,曾接連出現浙江平陽縣電大校長『父親招聘兒子』、陝西一省直事業單位招聘『父親考兒子』、江西武寧縣事業單位招聘『限招科級乾部子女』等多起怪事。至於你錄用我兒子、我招聘你閨女式的『易子而招』現象,更是時有發生,真假難辨。當遭遇公眾質疑時,相關單位會堂而之地說『不違規』,因為政策沒規定。
究竟是『無法可依』還是『有規不循』?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系教授任劍濤表示,『院長兒子進法院』看似在程序上無法可依,實際上是有規不循。因為公務員避親制度十分明確。
任劍濤教授說,根據原人事部印發的《國家行政機關工作人員回避暫行規定》,國家行政機關工作人員在辦理人員的錄用等公務活動中,凡涉及直系血親等親屬關系的,應自行申請回避,不得參加有關調查、討論、審核、決定。徐周定在自己擔任『一把手』時,主持會議並做出錄用決策,顯然違背上述規定。而領導乾部的配偶子女不能在其直接管轄范圍內任職,同樣有明確規定。據了解,廣東省的公務員人數超過30萬人,如果按照10%到15%的比例,應配備的工勤人員至少有三四萬人。有關專家認為,如此龐大的財政供養群體,其招錄缺乏監管,必然會出現以權謀私、權力尋租的『灰色地帶』,使『就業腐敗』成為乾部腐敗的一個新變種。
中山大學行政管理研究中心教授陳天祥表示,黨政機關、事業單位的任何職位,都必須向符合條件的社會公眾公開招聘,都要遵循回避制度,工勤人員的招聘制度也應盡快完善。
截至記者發稿時,東源縣委、縣政府表示已成立由縣有關部門組成的調查小組。調查小組負責人、縣政法委書記黃金來說,我們將進行詳細調查,發現問題及時處理。縣法院也表示,今後一定認真吸取教訓,嚴格用工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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