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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來解析《紅樓夢》者,多從愛情、倫理、政治、哲學等角度入手。本書獨闢蹊徑,試著從物質生活、銀錢經濟的角度來解讀《紅樓夢》。衣食住行、銀錢經濟、真相曹家,小說中不少謎題的背後答案都是第一次披露。
一、丫頭芳官的奢華加餐單
賈府的飲食早已超越了大魚大肉、饜甘飫肥的世俗層次,講究的是新鮮細巧。小說中不時提到一些菜餚,聽名目就讓人悠然神往。
在賈府,『綠色』食物、山林野味最受歡迎。書中第三十七回,襲人因替湘雲做了些針線活計,派人送去,捎帶著饋送些果子、吃食,裝在兩個小掐絲盒子裡,『先揭開一個,裡面裝的是紅菱和雞頭兩樣鮮果;又那一個,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些采自田野的瓜果菜蔬,也成為受貴族歡迎的調劑食品。摸透了貴族心理的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時,就帶了不少『棗子、倭瓜並些野菜』之類。
在清代,滿洲貴族對鹿情有獨鍾,皇家御苑、圍場中多養鹿。著名的滿漢全席中,就有烤鹿脯、蒸鹿尾等滿族菜餚。皇上還常常把鹿肉賜給大臣,以示恩寵。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就曾收到康熙賜予的『鹿舌、鹿尾、鹿肉條等』,可能是用來獎勵曹寅刊刻《全唐詩》之功吧。《紅樓夢》中還專門寫了吃鹿肉的情景。一次,性情豪爽的湘雲聽說廚房來了新鮮鹿肉,便約了寶玉向鳳姐討了一塊生的,讓婆子們拿了鐵爐、鐵叉、鐵絲蒙,到園中雪地上自烤自吃,一時香氣四溢。現代人喜歡的野外自助燒烤,賈府年輕人早已嘗試在先。
野雞也是賈府飯桌上的新鮮美味。賈母身體不適,鳳姐特意送去『野雞崽子湯』。賈母嘗了很受用,說:『若是還有生的,再炸上兩塊,咸浸浸的,吃粥有味兒。』
在賈府中,賈赦、賈政雖不同賈母同桌用飯,卻時常給母親的餐桌添些時鮮可口的菜餚,這是『各房另外孝敬的舊規矩』。
總之,《紅樓夢》中的飲饌描寫,多是這裡一味,那裡一味,點到為止,唯一一張完整的菜單竟是怡紅院的丫頭芳官獨自加餐時開出的。那天是寶玉的生日,大家飲酒行令,冷落了剛到怡紅院不久的芳官。寶玉發現後,哄她一起『桌上吃飯』。芳官說:『我已告訴了柳嫂子,先給我做一碗湯,盛半碗粳米飯送來,我這裡吃了就完事。』說話間,柳嫂的食盒已經送到。丫鬟小燕接過打開,裡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醃的胭脂鵝脯,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而芳官的反應竟是:『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只吃了一碗湯泡飯,又揀了兩塊醃鵝,就不吃了。倒是寶玉聞著香,吃了個卷酥,讓小燕也泡湯吃了半碗飯。小燕還收起兩個卷酥,說:『留著給我媽吃。』
貴妃的省親大宴、賈母的壽誕筵席,都被作者一筆帶過,一個得寵丫頭的『加餐』卻寫得如此翔實鄭重。作者如此設計,一是用來襯托貴族生活的奢華靡費,一個小丫頭尚且如此,賈母、王夫人的食案可想而知;二是寫出寶玉在府中的特殊地位,連他屋裡的丫鬟也跟著沾光;三則突出了芳官性格的不羈與驕縱,其中又別有深意,水滿則溢、物極必反,這是《紅樓夢》貫穿始終的核心題旨。
新華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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