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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響鈴/著
黃山書社出版
作者是人藝老演員牛星麗和金雅琴之女,以人藝大院孩子的視角,描寫了忠於藝術、熱愛生活的藝術家們的逸聞趣事和感人故事。焦菊隱舔犢情深、濮存昕之父蘇民家教有方、陳道明『找打』、金雅琴包攬三姑六婆角色……
上集回放:我爸性格內向,而我媽大膽熱辣,他們從沒浪漫過。平日裡全是我媽不講理,我爸永遠都讓著我媽。
二、革命年代
我小時候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很少能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因為他們都是演員,要體驗生活,還要跟著劇組到處演出。總之一句話:『我小時候跟他們不熟。』聽我媽講,就連生我的時候,我爸也不在身邊。那時我爸去了福建前線,好像是慰問邊防軍,臨走時把我媽托付給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團乾部大賀。大賀叔叔是用紅筆在日歷上標明了我媽的預產期。我媽大大咧咧的,連預產期也忘了。預產期那天,我媽早上起來挺著大肚子,大模大樣地去參加全院的大會。會議剛要開,大賀叔叔一個箭步躥到臺上,抓起話筒:『同志們請注意,今天是金雅琴的預產期。』嘩的一下臺下全都亂了,有人跑到大街上去叫三輪車,有人跑過來攙扶我媽。我媽在這種情況下也沒忘了吃,趕緊買了一大包餅乾抱在懷裡。
到了醫院,臍帶繞頸,情況很危險。據我奶奶揭發,是我媽嫌我老在肚子裡折騰,買了好幾丈大白布,回家撕成條,天天纏肚子的結果。大夫經過了一番折騰,把我接出來了,麻利地抓住了我的兩只小腳,頭朝下,照著我的屁股就是兩巴掌。哇的一聲,我狂哭起來。大夫在出生記錄上寫道:『四肢有力,聲音宏響。』所以後來我爸為我取名叫『響玲』。
單位裡的同志們特熱情,一撥一撥來醫院看我媽,只有我爸不出現。我媽出院那天,人藝宿捨的大院裡格外熱鬧,大伙兒紛紛跑過來圍觀我,伙房的大師傅們還為我積攢了一些洋面口袋,說是當尿布用。
我媽出生在哈爾濱的一個資產階級家庭,新中國成立後總被領導派到勞動人民中去接受鍛煉和改造。我媽每次改造回來都高高興興的,覺得是完成了黨交給的任務。大躍進的時候提倡文化下鄉,我媽又早早被派往了京郊大興縣黃村的紅星公社。我媽和貧下中農很快打成一片,全隊的人都稱呼其『老金』,其實我媽那時不過二十幾歲。我媽在地裡乾活特別猛,聽說土地要深翻,糧食纔能高產,便主動把深挖三尺發展成深挖八尺,結果挖得自己都爬不出來了。我媽在休息時還為大家表演文藝節目,二人轉、評戲、大鼓、單弦。我媽離開生產隊回人藝時,老鄉們排著隊送,掉了好多眼淚。
接替我媽到大興參加勞動的正好是我爸和黃宗洛大大。因為我媽太紅了,我爸和黃大大一致認為絕不能輸給我媽。他們連夜編了個反映農村生活的相聲,預定說半個小時,藏的包袱是學各種牲口叫,從學雞叫開始,到最後學驢叫,結果沒一個人樂,他們匆匆下場了。有段時間,我爸苦練過說笑話,弄了不少《古今笑話大全》之類的書,先悶頭看,之後就講給我媽和我聽,可每次我們都是笑我爸,因為那笑話一點兒也不可樂。
我媽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可性格從來就不像個女人。我媽娘家只有兄弟而無姐妹,在其家族裡就是女版賈寶玉。我媽從看武俠片《火燒紅蓮寺》開始喜歡上了表演,也要當俠客,趁大人都不在家,用布條子把三歲的侄子綁在後背上,當做被自己救出的同伴,從小煤棚上縱身一躍,卻狠狠地摔了個屁墩兒,小侄子也嚇得哇哇直哭。
我媽的這種性格,長大也不改。新中國成立前,國民黨大官給我媽下帖子,要請其『吃飯』,我媽不去。劇團老板說:『還是去為好,不去你的飯碗就砸了。』我媽大怒:『砸就砸!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處處不養爺,老子當八路!』結果第二天我媽就被抓進了憲兵隊,在裡面吃了頓早餐就被放出來了,理由是沒有任何情報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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