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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如花姑娘坐在肯德基裡吃中午飯,因為人多,我們倆跟同桌似的擠著,各自識趣地拿外邊那手抓東西吃,裡側的胳膊都耷拉著。坐我們對面的是一對情侶,是初戀還是熱戀已經看不出來了,這年頭兒,早已看不出時間的痕跡。倆人拿薯條逗弄,女的讓男的張嘴,等男的打算咬的時候再順勢把薯條直接扔自己嘴裡,然後嘎嘎樂,由衷的喜悅。我跟如花面面相覷,都不好意思正常地抬頭看。那麼單調的游戲,原以為逗一兩下就差不多了,可他們買的是大袋的薯條,逗來逗去纔下去一小半,而且倆人興致盎然。男的是拿薯條蘸了番茄醬,往女的臉上蹭,你倒是躲啊,可女的一邊尖叫,一邊還把自己臉往前送,然後嬌滴滴撅著嘴告男的:『你舔!把你抹我臉上的都舔乾淨!』我原以為男的會不好意思,沒想到,男的跟狗熊似的,伸著舌頭就舔上了。也不知道舌苔上有沒有倒刺兒。
我皺著眉頭看如花,心想我眼睛簡直沒處放了。如花看得都呆了,准當自己進電影院了。對面的一男一女很投入,專業精神令人欽佩不已,人來人往的那麼多人,他們也沒中場休息,我都想替他們再要兩包醬去。我拿腿碰了碰如花,小聲說:『要不咱倆也互相喂喂,估計他們就能走。』如花白了我一眼,『你以為人家看你呢?』然後接著看她的,直勾勾盯著那一男一女。
對面的情侶可算把塑料盤子裡的東西糟蹋完了,在我們的目送下勾肩搭背出了門。我以最快的速度坐到如花對面,如花拿原味雞指著我說:『看了嗎,這叫純愛。』我沒接這茬兒:『給我張紙!』她說:『我都用了,沒新的了,你自己要去。』我張著手:『用過的也行,我總得有地兒吐。』
如花是個純情的姑娘,她會做飯,為人坦率,工作不錯還有房,我覺得她身上都是優點,可是,就因為跟男友分手後一直沒找到純愛,經常黯然神傷。前段時間,我給她打電話,她正悶頭痛哭呢。她眼淚一般都為特不著邊兒的事流(比如冰箱裡沒吃的了),所以我根本沒往心裡去,就拉長音兒問了一嗓子:『這又是為什麼呀?』如花吸著鼻涕說:『我前男友結婚了,那是我的純愛。』這都是看『山楂樹』受了刺激吧?我說:『你找不著對象,不能攔著人家娶媳婦啊?』可她就是難過,絮絮叨叨說著上大學那會兒的事,什麼在食堂為他打飯,什麼生活費都不花餓好幾天,就為給他買一個能拍照和聽歌的手機,什麼大冬天給他買早點怕涼揣懷裡蹭一羽絨服等等,我把電話按成免提,跟聽評書似的同時洗衣服。突然就聽她在那邊問:『你說,他是不是因為我胸小啊?男的都在乎這個。』
我當時就不樂意了,抓起電話說:『你以為男人都是登山運動員,跑你這兒練習攀岩來了,沒抓頭兒,乾脆就不打這兒登頂了?』她還在那兒較真兒,大聲呼喚純愛。我說:『你們隔著河跟氣功大師賽的比劃擁抱姿勢了?你們握著手躺一床上睡覺了?他跳船趟河了?他給你洗腳用倆臉盆了?他給你拿紗布包腳丫子了?他動不動就玩死簽兒拿刀剁自己?要都沒乾過,就別提純愛,懂嗎?』
男人女人的純愛就不在一個時空裡,男人大概只會在十幾歲時能耐著性子不吃不喝地坐在你旁邊看著你,他犯錯的時候等著你的原諒,他得意的時候等著你的贊美。當男人老大不小人到中年,哪個會乾坐著看自己老婆一口一口吃薯條蘸醬啊?就算有那閑心還看小三兒呢。而女人,對於純愛的向往似乎到死都在心裡埋著期待。純愛,就像裝在高檔瓶子裡的劣質雪花膏,抹臉上以為能去皺,其實能起到護膚作用就不錯了。
王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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