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瞭望》新聞週刊在最新一期中刊登了本刊駐新德里記者白景山撰寫的題爲《印俄欲尋舊夢》的新聞分析,現轉發如下:
美國“9·11”事件發生後,特別是美英對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實施軍事打擊以來,印度本以爲美國會首選其作爲打擊恐怖主義的主要盟友,因此在美國尚未確定具體的打擊方案之前就表示願向美開放包括機場、港口在內的軍事設施,並提供了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部分穆斯林組織的情報。但是,美國除了表示感謝、稱美印關係不受反恐行動的影響外,並沒有做出印所期待的承諾,更沒有爲提升兩國關係採取多少實質性行動,反而告誡印度不要給巴總統穆沙拉夫“添亂”,打亂美國的戰略部署。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印度總理瓦傑帕伊於11月4至7日訪問了俄羅斯。
一次互有需要的訪問
瓦傑帕伊此次共訪問三個國家,即俄羅斯、美國和英國。正如他在臨行前發表的聲明中所說,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和三國領導人討論雙邊關係、全球性恐怖主義和阿富汗的前途。鑑於印俄間的傳統關係和阿富汗目前的戰局,瓦傑帕伊對俄羅斯的訪問勢必對他的美、英之行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自美國拉起反恐大旗以來,相關國家都力圖藉機爲本國謀取利益,站在漩渦邊緣的印度自然不會放棄這難得的機遇。近年來,印度把在克什米爾頻繁發生的暴力活動定性爲“巴基斯坦煽動的越界恐怖活動”。在“9·11”事件發生後的最初幾天,印度通過各種途徑向美國表示,印度單獨和恐怖主義鬥爭了20多年,無數次呼籲國際社會關注恐怖主義而無人理睬,“9·11”事件證明了印度的正確。印美是世界上兩個最大的民主國家,也同是恐怖主義的最大受害者,在反恐鬥爭中,巴基斯坦是靠不住的,印度纔是“天然盟友”。
然而,美國領導人在籌劃這場戰爭之初就認識到,作爲山水相連的鄰國,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存在着傳統聯繫,沒有巴的幫助,要把塔利班置於死地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少時間要大大延長。而要阻斷恐怖主義經巴基斯坦和克什米爾向其它地區蔓延的通道、防止印巴因克什米爾糾紛而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美國既需要在巴築一道堅固的堤壩,也需要巴向占人口總數80%以上的克什米爾伊斯蘭教徒施加影響。
正因爲如此,美國從一開始就確定,巴是“反恐聯盟”中的主要盟友,在各種場合對巴政府表示支持。 如果說阿富汗是美國軍事打擊的最大受害者,那麼急於搭上戰船成爲美國戰略伙伴的印度就成了旁觀者。印度對此甚爲不快,多次抱怨美國“自私”,對恐怖主義實行雙重標準。
在加入反恐聯盟的努力受挫之後,從10月中旬開始,印度轉移外交活動重點,力圖利用其和塔利班的死對頭、同時和印、俄保持密切聯繫的北方聯盟的關係,干預未來阿富汗政府的組成,以在阿建立一個親印反巴的政權。爲此,印度請俄副總理科列巴諾夫和副外長特魯卜尼克夫相繼來訪,就阿新政府的組成問題協調立場。與此同時,印度還和阿富汗的另一個鄰國伊朗進行了磋商。
印度存在克什米爾問題,俄羅斯有個棘手的車臣,印度要在阿富汗建立一個反巴的政權,俄羅斯不想把阿富汗拱手讓給美國,在這個問題上,印俄形成了一致的立場。在瓦傑帕伊訪問美國前夕,雙方對上述問題進行磋商,顯然是十分必要的。同時,近年來,美印關係日益密切,而俄印關係中的實質內容卻越來越少,“9·11”事件和隨後的事態發展促使兩國領導人要給雙邊關係注入一定的動力,這是瓦傑帕伊訪俄的另一個原因。
一致中的裂隙
瓦傑帕伊此行是對普京去年10月訪印的回訪,也是印度領導人第一次經俄羅斯直接去美國訪問。他於6日和普京舉行了會談,雙方在會談結束後簽署的主要文件是闡述印俄對恐怖主義立場的《莫斯科宣言》,一項表明訪問成果、長達7頁的《聯合聲明》和一份關於俄援建一座核電站的備忘錄。
兩國領導人同意推動雙邊關係的發展,使之更深、更廣、更有內容,並確定了進一步加強這種關係的步驟。兩國領導人全面回顧了經貿關係,強調指出了以促進投資、推動貿易、消除壁壘爲重點來發展經貿合作的必要性,同意鼓勵兩國企業在信息技術領域進一步合作。雙方認爲,在未來的幾年內,能源領域的合作將在印俄雙邊關係中佔居核心位置。
《聲明》在談到印俄軍事技術合作時稱,雙方將繼續在和平利用原子能和外層空間方面開展合作。雙方軍事技術合作進入了新的範圍,不但有軍火貿易,而且包括新項目的聯合研製與開發。據此間媒體透漏,印俄已決定聯合研製新型戰鬥機並在印度生產俄羅斯的坦克等武器。 關於地區和國際形勢,雙方認爲,當前最緊迫的問題之一是加強地區和全球的穩定與國際安全。印俄“致力於在法制、平等、領土完整和不干涉內政的原則基礎上促進一種平等、多極的世界秩序的形成”。俄羅斯重申,支持印度成爲擴大後的安理會成員國。
儘管印俄在公開發表的文件和講話中着力宣傳雙方的共同點,但據當地媒體報道,雙方在一些具體問題上依然存在分歧。其中主要是:
一,關於克什米爾問題。雖然瓦傑帕伊在向記者發表談話時說,世界上沒有第二個國家像俄羅斯那樣支持印度的立場了,但不管是雙方簽署的文件,還是俄領導人發表的講話,都沒有對印度關於克什米爾暴力活動完全是恐怖主義的說法表示贊同。表明俄仍然認爲克什米爾是印巴間的糾紛,這和美、巴等國關於克什米爾是印巴間核心問題的提法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二,關於反恐和印度在阿富汗的作用。不斷宣傳是恐怖主義最大受害者的印度一直試圖在反恐行動和阿富汗未來政府的組成中扮演主要角色。印度還有人提出要建立以美、印、俄爲軸心的反恐聯盟。但俄羅斯卻強調聯合國在反恐行動和解決阿富汗危機中的核心作用。
三,印度一方面表示願加強同俄羅斯的經貿合作,另一方面卻把俄列入非市場經濟國家名單。
印度到底想得到什麼
瓦傑帕伊訪俄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人們意料。曾有消息說,由於阿富汗局勢的發展,瓦傑帕伊將取消這次訪問,但在印度加盟美國反恐行動的努力受挫之後,又決定前往莫斯科。取消和成行都是因爲反恐,因爲阿富汗。向來以維護和謀取本國利益爲最高外交準則的印度,這次當然也不例外,那麼,印度究竟想從此次反恐行動中得到什麼呢?
謀取戰略利益。前蘇聯的解體使印度失去了靠山,但卻使之萌生了躋身世界大國行列的夢想,並且付諸於行動,因此於1998年5月進行了核試驗。核試驗雖在某種程度上提升了印度的國際地位,但所產生的後果是增加了美對印巴軍備競賽甚至爆發核戰爭的擔憂,使印美關係在防止核擴散等問題上產生了新的矛盾,而軍費的增加又嚴重製約了印度本來就捉襟見肘的經濟發展,美國隨後實行的經濟制裁又阻斷了部分外資和關鍵技術的流入。三年多來,印度經濟增長率連年下降,已從1998至99年間的6.8%下降到去年的5.2%。印度經濟學家推測,今年至多爲5%。嚴酷的現實和雄心勃勃的夢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與此同時,美國也一直尋機調整南亞政策,特別是改善和印度的關係。印美關係雖然在政治和經濟上互有需要,但在軍事和區域利益方面特別是長期戰略目標卻分歧大於一致。印度要圓大國夢,美國想讓印度成爲推行其全球戰略的馬前卒,在這個問題上,雙方的利益是很難調和的。
在印度看來,“9·11”事件可謂天賜良機,爲提升印美關係炸開了一個切入點。印度原來的設想是,一旦加入美國反恐聯盟,美不但會完全解除因核試驗而對其實行的制裁,而且會加強雙方的經濟和軍事合作。然而美國又把印度拋在了一邊。於是,印度要和俄羅斯重溫舊夢,一來可以得到經濟和軍事上的好處,同時還可以起到向美國施壓的作用。
打壓巴基斯坦。這是印度積極加盟反恐的主要目的。“9·11”事件發生以來,印度試圖讓美國和國際社會相信,巴基斯坦不僅是塔利班的幕後支持者,也是印控克什米爾“恐怖活動”的慫恿者和大本營。據此,要達到釜底抽薪的效果,反恐光消滅塔利班不行,還必須剷除其賴以生存的土壤。印一直要求美國把巴列入“恐怖主義國家名單”,“9·11”事件後,又要求美國把在巴基斯坦和克什米爾活動的一些穆斯林組織宣佈爲“恐怖組織”,在反恐行動中把這些組織也包括在內。顯而易見,印度要求加盟反恐的目的就是要借美國之手來打壓巴基斯坦。
解決能源危機。10月19日,印度宣佈向阿富汗提供1.04億美元的政府信貸,用於塔利班政權倒臺後阿富汗的恢復與重建。印度的意圖十分明顯,那就是干預阿富汗未來政府的組成,爲擬議中的從伊朗直達印度的天然氣管道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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