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週起,阿根廷人從自己的銀行帳戶(包括定期存款)上每星期最多隻能提取250比索或美元現金。其餘支付必須使用支票、信用卡、銀行借記卡或其他金融工具。只有外貿企業和必須履行對外金融義務的單位才能將資金匯出境外,而且事先須經中央銀行批准。個人攜帶出境的外幣不得超過1000美元。這些是阿根廷政府剛剛宣佈的緊急非常措施。目的是防止擠兌,維持央行國際儲備,同時通過加強對資金流動的監控來防止逃稅。顯然,這些新規定對阿根廷人的日常生活將帶來許多不便,特別是休假季節即將來臨,很多人正準備外出旅行渡假。政府採取如此不得人心的極端措施,實在是出於不得已。
最近幾個月來,阿根廷的銀行存款迅速減少,11月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一天之內就被提走7億美元。關於貨幣即將貶值的流言滿天飛。阿根廷債券在國際市場的價格跌到面值的35%。衡量國際信用的國家風險指數突破3000大關且沒有任何回落的跡象。正如經濟部長卡瓦略所承認的,政府恢復信任和消除恐慌的戰略未能生效。他說,有人預期阿根廷比索貶值,使阿根廷成爲投機活動的犧牲品。
本次阿根廷金融危機的起因在於它的鉅額公共債務。阿根廷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債務總計約1500億美元。從經濟學角度來說,債務總額本身並不一定成爲問題。阿根廷公共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50%)並不算很高,低於很多發達國家;平均利率只有巴西的一半;平均期限是8-9年,而巴西債務的平均期限只有一年半。那麼爲什麼阿根廷會陷入目前的危急情勢呢?主要是國際金融界對阿根廷的償債能力產生嚴重疑慮,阿根廷的國際信譽一落千丈。從去年8月起,阿根廷實際上已經無法繼續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籌資了,誰再願意借錢給不能保證還債的人呢?
據此地專家計算,阿根廷經濟每年增長3%,就足以償還債務利息;增長率達到4.5%,就能降低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然而自從受到1998年俄羅斯金融風暴波及之後,阿根廷經濟一直低迷不振,持續停滯和衰退達40個月。即使在2000年世界經濟明顯復甦,取得16年來最高增長水平時,阿根廷卻是零增長。外貿在阿根廷經濟中的比例只有8%,這個國家償債能力完全取決於國內稅收水平。在經濟持續衰退的情況下,稅收自然不斷下降。敏感的國際金融評估機構捕捉到這個動向,給阿根廷打分越來越差,國際金融界迅速作出反應,切斷了對阿根廷的資金供應。
去年底,國際貨幣基金牽頭組織了約400億美元的緊急救援貸款,幫助阿根廷過關,但是條件是2001年經濟增長2.5%,財政赤字不得超過60億美元。這兩個條件阿根廷都未能實現。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布什政府上臺後,對國際金融政策作出重大修正,其指導思想是債權人對新興市場國家的償債危機同樣負有責任:誰叫你們貸款時不考慮周全,現在你們也得承擔一部分後果。這就是說,美國和美國爲最大股東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基本不再出手救助陷入償債危機的國家,讓債權人和債務國自行解決,債權人必須“自願”與債務國談判,降低利率,延長償還期,即重新安排債務(債券置換)。這實質上也是一種停付,但比債務國但方面宣佈停付衝擊力小,經濟學家把這叫做“有序停付”。
目前阿根廷政府正在進行這種“有序停付”,已經同國內債權人(主要是社會保險基金)達成500億美元的債務置換協議,明年利息負擔減少了35億美元。同國外債權人的談判比較複雜,預計還需要3個月時間。雖然是有序,但也是停付,於是金融評估機構按照其邏輯將阿根廷的國家風險指數提升到創記錄的水平。這對人心的影響極大,最快的反應就是存款抽逃。因此,政府把限制提現金的期限定爲90天,在完成債券置換之後即廢止。
有些人認爲比索貶值是一條出路。阿根廷出口部門不大,而且阿根廷目前的出口增長率甚至高於國際平均水平,因此貶值對阿根廷經濟不會有顯著的刺激作用。相反,貶值將造成經濟極度混亂,中小企業貸款多爲比索,貶值勢必造成大批企業倒閉。權衡利弊,阿根廷政府判定貶值弊大於利,因此反覆重申絕不貶值,不惜以上述嚴厲措施來維護國際儲備,保證比索對美元1比1固定匯率的後盾。然而從中長期看,阿根廷貨幣高估,國內生產成本過高,很不利於經濟復甦。一些專家估計,在解決了償債危機之後,國內利率下降,生產開始復甦,阿根廷政府將會考慮貶值的問題,以逐步擴大掛鉤範圍的方式(現在已經引入歐元),緩慢解套,儘可能減少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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