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2歲的畢虹是一個離異多年的盲人母親,她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和一顆堅韌而真摯的母愛之心,在10年的時間裡竭盡心血呵護患腦癱的女兒。10年裡,本身已經是盲人的畢虹想的最多的是女兒能否康復過來,同正常的孩子一樣上學、玩鬧。她說,我要用畢生的付出來補償孩子永久的遺憾。
1.奔波求醫 雙目失明
5月10日,記者在地安門路口南側的一個大雜院裡見到了畢虹。她身穿一件紅色印有老虎圖案的圓領汗衫,如果不是早有了解,一眼看不出她是盲人。她熱情地招呼記者進屋,記者在這間只有幾平方米大的房間裡四處打量,也沒有看到她那腦癱的女兒。畢虹解釋說,前幾天,剛把孩子送到郊區的一個人家照顧。記者心中有點疑惑:她不是一刻也離不開女兒嗎?
畢虹在房間裡摸索了好一陣,拿出了女兒的相冊。女兒的照片雖然永遠也看不到,但她非常珍視。照片上的秋秋並不瘦弱,如果沒有患病,肯定是個討人喜愛的漂亮小姑娘。由於得了腦癱,她只是坐在小車裡,腦袋歪斜著,雙眼神情呆滯,讓記者心裡一陣陣發緊。小秋秋自從1992年8月一出生,就不斷地折磨著畢虹。可畢虹說,這不叫折磨,這是母親對秋秋的補償。她歉疚,不能給孩子一個光明的未來。
畢虹流著眼淚說,剛滿1歲的秋秋,同其他同齡的孩子就不一樣,反應遲鈍,雙腳無法站穩,只會腳尖著地。深愛女兒的母親當時還開玩笑說,我家秋秋將來肯定是個跳芭蕾的好苗子。然而有一天,秋秋突發癲癇,醫院的診斷把無情的現實硬生生拋到母女面前:秋秋患有腦癱!
直到現在,畢虹似乎都不敢相信這樣的現實,她對記者說,最初幾年,她每天抱著孩子到處求醫。1994年9月,她帶著孩子從醫院針灸出來,感覺特別累,剛坐在地上,忽然雙眼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後來醫生告訴她,她眼底出血,得趕緊治療。住院一個月期間,醫生勸她別流淚,然而她總是隱約聽到孩子的哭聲。秋秋不受哄,一旦哭起來,不到累了不停。她放心不下,就倉促出院了。從此之後,畢虹的雙眼再也沒有見過光明。
2.執意離婚 獨挑重擔
畢虹指著自己上衣上的老虎圖案說,人不能太脆弱,要像老虎一樣往前衝。在她家裡的沙發靠背上,放著許多動物玩具,有老虎、豹子、獅子,還有鱷魚。秋秋雖然腦癱,身體很弱,但畢虹希望她像老虎一樣堅強。失明的畢虹承受的不但是痛苦,還有歉疚。她覺得,孩子腦癱是自己的錯
內心急需溫暖和愛護而又異常自尊自強的畢虹毅然決定與丈夫離婚。丈夫當然不同意,畢虹指著一座高樓說,要是不答應,我就從上面跳下來——畢虹不願丈夫和家人同她一起承受這份痛苦。
1995年11月9日,畢虹拽著丈夫來到街道辦,在街道辦,居然在沒有人發現她已經失明的情況下,畢虹和丈夫辦了離婚手續。一走出大門,畢虹非常鄭重地告訴丈夫,雖然離婚了,以後要是孩子恢復過來,還能叫你一聲爸,你得爽快答應,否則不饒你。
三口之家現在只剩下兩個人,一個失明了,一個不會說話。畢虹得自己操刀切菜、生火做飯、生爐取暖,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她是如何挺過來的。她當初拿起刀子切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等吃到嘴裡,纔知道大得無法一口吞下去。秋秋不愛吃饅頭包子等相對方便的食物,只愛吃米飯。畢虹說,秋秋吃的飯,是一粒粒數進去的。每餐飯,畢虹都得先吃到自己的嘴裡,然後摸索著送到秋秋的嘴裡。她不敢得病,否則,生病的就是兩個人。就這樣,母女倆時時吃著夾生飯、焦?飯,度過了一個個白天和黑夜。
3.放棄出國 為兒守家
畢虹說,她現在整天忙忙碌碌,心中的希望是生活的動力。她對『希望』二字體會最深,沒有對女兒的希望,她一天也活不下去。在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國內少見的小型收錄機。就是用這個收錄機,畢虹經常播放各種流行、古典音樂。她興奮地告訴記者,秋秋特別愛聽臧天朔的歌。音樂一開,已經10歲的秋秋就不吵不鬧。她希望音樂能夠給秋秋帶來意識,哪怕清脆地喊一聲『媽媽』的意識。
看到別人家健康的孩子背著書包蹦蹦跳跳上學,畢虹心裡羡慕極了。從1996年起,她決心教孩子識字。她在紙上寫個a,然後張口教孩子發音,一開始,孩子根本不理會。有一天,孩子終於發出來了。畢虹興奮得幾夜沒睡著覺。她還有個古怪的想法:我的孩子並不差,她只是大智若愚、難得糊涂。這就是一個母親的愛,她給孩子希望,也給自己希望。看看現在的秋秋:每當媽媽對她流淚,她就努力地伸出小手給媽媽抹眼淚,又拿臉輕輕地貼貼媽媽。
然而,一個沒有清楚意識的孩子,總有讓媽媽煩心的事情。不懂事的秋秋大小便根本不能自理。畢虹哭著說,街坊們時時說秋秋是個『黃孩』。因為她常常將大便弄得全身都是。失明的母親只得親手將她的衣服洗乾淨。畢虹比劃著說,聞到衣服哪裡最臭,就從哪裡下手洗滌。
其實,只要畢虹心硬點,她完全可以過上安逸的生活。如果畢業於北京語言學院英語專業的她當初聽醫生的話,放棄對孩子的治療,讓秋秋自然死亡,然後跟著遠在英國的妹妹,或者跟著在香港的母親,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但不論是母親還是妹妹如何勸告,如何給她想辦法,她都不願意放棄現在母女『相對無言,惟有淚千行』的日子。她說,丟下女兒,於心不忍,帶著女兒,又拖累親人,她愛女兒愛得太深!
4.將心比心 關愛社會
朝陽區殘聯一位熟悉畢虹的人告訴記者,平時有什麼救助殘疾人的活動,他們不敢叫畢虹參加。因為每次參加這樣的活動,畢虹都要捐助錢款。畢虹告訴記者,這叫眾人拾柴火焰高。1998年,畢虹從單位辦了病退手續,現在每月只有230元的生活費,秋秋有50元。即使是這樣,她還是非常慷慨地贊助那些和秋秋處境相似的孩子。
朝陽區殘聯的同志介紹,1999年,畢虹以秋秋的名義向希望工程捐助了2000元。她以為,這樣做是為了讓失學的孩子能夠好好讀書,他們也是在替秋秋讀書,她把對秋秋的愛擴大到對所有需要幫助的孩子的愛。朝陽區殘聯准備帶弱智兒童到北戴河看大海,畢虹捐助了1000多元。"我的孩子連一米遠的路都走不出去,就讓他們替秋秋看大海吧!"就在去年,她還給42個犯罪分子的子女每人買了一個新書包,書包上印著一個紅太陽,讓孩子永遠向往陽光,在陽光下茁壯成長。畢虹看不到孩子,就伸手摸摸他們,她看不到光明,卻把光明帶給別人。就這樣,她在贊助別的孩子的同時,也在激勵自己:什麼時候,我的秋秋能夠學習了,那該多好。
采訪要結束時,畢虹告訴記者,還有一件令她痛苦的事折磨著她。在1998年給秋秋治療時,她獲悉,秋秋是後天腦癱,可能是當年出生時缺氧所致。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要那家醫院給她一個公道。"我不要錢,但我需要道歉!"畢虹不止一次地訴訟對方,但多次失敗,她卻始終不放棄。她說,如果對方能夠承認當年的過錯,她也能對秋秋有個交代。可這條路依然很長。願這母女倆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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