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90多萬個村莊,似乎沒有哪個村支書退休能像吳仁寶這樣引起轟動。他說過要在『書記崗位上乾到80歲』,但不久前,出人意料的換屆消息傳出:吳仁寶39歲的四兒子吳協恩經選舉出任該村黨委書記。76歲的吳仁寶,在擔任江蘇省江陰市華西村黨委書記長達48年的時間裡,不斷創造著奇跡和神話。華西村從當初負債2.5萬元起步,如今固定資產達30億元,擁有村辦企業58家,2003年銷售額預計100億元。吳仁寶給村民帶來人均6000美元的年收入,每戶配備了小轎車,每家建起了400平米以上的別墅,華西村由此成為世人矚目的天下第一村。
4個兒子取名協東、協德、協平、協恩,據說是為了紀念毛澤東、朱德、鄧小平、周恩來。兒女的婚姻大事,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媳均由老伴親自挑選
吳仁寶共有4子1女,從女兒吳鳳英出生這年起擔任村支書。除了女兒的名字,4個兒子取名為協東、協德、協平、協恩,據說是為了紀念毛澤東、朱德、鄧小平、周恩來。在5個兒女成長中,吳仁寶為他們逐一分工。大兒子協東做木匠,二兒子協德做泥瓦匠,協平學了烹飪,女兒學了裁縫。如今,協東主管建築裝潢公司,協德主政鋼鐵產業,鳳英為服裝公司總經理,而協平則為旅游服務公司副總經理。幾個兒女的婚姻,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4個媳婦由吳仁寶的妻子趙根娣親自挑選。家裡最大的衝突發生在協恩身上。協恩11歲那年,吳仁寶把他過繼給同村喪子的孫家當兒子。協恩長大後愛上了本村一位漂亮姑娘,但婚姻大事還要父母做主,協恩一氣之下離家參軍。協恩說:『我一直想了一年多,父親為啥這樣乾?後來我想通了,父親已經把華西當成一個大家庭,大哥、二哥、姐姐、姐夫既然都為華西作出了犧牲,我個人又算什麼呢?』1985年11月,吳協恩退伍回村,與父母指定的姑娘結了婚。
每天看完新聞聯播,吳仁寶都要召集乾部開會,研究中央政策,部署全村工作。他是個對政治非常敏感的人,盡管只上過幾天私塾,卻能把准政治脈搏
華西村的標志性建築是一座投資1.2億元、消耗3.5公斤黃金鍍成的98米高的金塔。塔頂北邊的走廊內,供奉著菩薩、壽星、天官、老子,據說這是老書記的安排,分別代表著財壽祿以及教育。寶塔西邊是『龍鳳廣場』,以前村裡每周在這兒召開全村大會。去年興建的民族文化宮,使這兒變成每年舉行全村『萬人宴』的地點。每天傍晚6時過後,吳仁寶回家,吃一碗只放油鹽的清湯掛面,就一塊只蘸些醬油的白豆腐,再加兩只茶葉蛋,而且只吃蛋白不吃蛋黃。自從有了電視機,誰也不能影響他看《新聞聯播》。幾乎每天晚上7點半之後,都要開黨委會,根據中央的最新政策,結合本村實際作出部署。吳仁寶這個習慣,在江陰市也廣為人知。他是個對政治非常敏感的人,很多人稱他農民政治家,盡管只上過幾天私塾,卻能把准政治脈搏。對政治興趣盎然的吳仁寶,曾經官至當年的江陰縣委書記,並躋身江蘇省委委員,但他一直拒絕辭去華西村支書這個職位。
吳仁寶的政治經歷:50年代『聽』、60年代『頂』、70年代『拼』,到80年代纔『醒』
華西村的第一面紅旗,始自農業學大寨。當時的華西村是遠近聞名的窮村。受大寨精神感召的吳仁寶,制定了一個15年發展遠景規劃。1969年,村裡偷偷辦起了小五金廠。當時,全村人拼死拼活,農業總產值是24萬元,而冒著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危險辦起來的20人小五金廠,3年後產值就達24萬元。文革中,吳仁寶曾被造反派揪出來批斗,也曾被群眾組織的保皇派保護,還曾被軍宣隊破格起用......對於自己的政治經歷,吳仁寶概括為4個字:50年代『聽』、60年代『頂』、70年代『拼』,到80年代纔『醒』。『聽』是指1958年浮誇風時,他虛報過產量。吳仁寶說:『60年代初,領導說我是目中無人、獨立王國。後來一想不對,明頂是要吃虧的,就改為暗頂。』60年代作為農業學大寨的樣板,華西被嘲諷為『吹牛大隊』;70年代末期,曾有一份題為《華西村是個假典型》的內參;到了80年代,當地還曾發生過『禁止到華西村參觀』的事件,反而惹得好奇的人蜂擁而至。1978年改革開放前夕,華西村盤點過家底,共有固定資產100萬元,銀行存款100萬元,另外還存有3年的口糧。而在當時,整個江陰縣的工農業總產值也僅僅數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吳仁寶沒搞分田到戶,卻冒了句:『領會中央政策,悶聲發大財』。他決定馬上創辦一個打農藥用的噴霧器廠。1984年,光這一個廠,淨賺200萬元。
小平南巡講話公布的當天晚上,村裡的黨委會開到凌晨兩點
華西村真正完成原始積累,應該在1992年。小平南巡講話公布的當天晚上,村裡的黨委會開到凌晨兩點。吳仁寶判斷全國經濟要大發展,因此下令動用一切資金,囤積3個月的原材料。吳仁寶此前一直堅持既無外債,也無內債,這次卻破天荒借款1000萬元。吳協東透露了一個數據:村裡當時購進的鋁錠6000多元/噸,3個月後就漲到了1.8萬多元/噸。華西村另一個驚人之舉至今讓外界迷惑,那就是以村辦企業染指歷來國家壟斷的煙草制造業。以『華西村』三字命名的香煙由淮陰卷煙廠生產、華西村寶昌化纖公司總經銷,再由江陰市煙草專賣局專賣。去年僅此一項的銷售額即達4.7億元,華西村不需投入一分錢,從中可分享大約2000萬元的純利潤。在上市指標炙手可熱的年代,華西村首創『村莊上市』先例,於1999年上市發行3500萬股,共籌資2.9億元。這筆資金後來用於電廠擴能、毛紡廠技改以及新上馬的一個化纖項目。如今,這些項目已成為華西村的支柱產業,去年的銷售額達15億元,今年將達到25億元。吳仁寶說:『鄧小平同志說發展是硬道理。我的理解是,有條件不發展你是沒道理,沒有條件創造條件發展纔是真道理』。
吳仁寶選定接班人協恩,是因為他年輕,至少可以乾上21年。結果,協恩全票當選。協東、協德,女兒鳳英、女婿孫雲南等當選副書記
吳仁寶在換屆的黨代會上解釋:『要說知識面,協東比協恩廣,駕馭各種復雜情況的能力協德也比他強,主要還是考慮協恩比較年輕。如果選協東,只能乾五六年,選協德,也只能乾10年,而協恩可以乾21年』。
2003年7月4日上午,吳仁寶在全村黨代會上,宣布推薦吳協恩為書記的惟一候選人。次日上午無記名投票選舉,吳協恩以100%得票率當選。全票當選的還有黨委副書記吳協東、吳協德、吳鳳英等人。黨委副書記中,還有一位是吳仁寶的女婿孫雲南。在兩年半前的黨代會上,吳仁寶同樣是以全票當選村黨委書記,這次他零票。華西村黨委是最高權力機構。議事的規則一般是由書記提出議程,先召開正副書記會議,然後召開黨委會。由於黨委副書記同時兼華西集團的副董事長、副總經理,而黨委委員一般都兼集團公司副經理,實際上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華西村村委會主任由吳協德兼任,村委會在華西的主要作用是負責後勤服務。村裡新設了一個『總辦公室』,吳仁寶擔任總辦主任,這個機構的職能是監督集團公司等。
每天上班之前,各單位要組織學習新聞時事、吳仁寶的最新講話精神。村裡沒有娛樂場所,惟一的劇團實行半軍事化管理。賭博的村民將被沒收財產逐出村莊
華西村的會特別多,每晚要開黨委會。每天上班前,各單位也要組織學習新聞時事、吳仁寶的最新講話精神以及單位的各種政策。每個周末,召開全村村民大會。每月召開一次外地打工人員大會,每季召開一次村民和外來打工者全會。在這些大會上,華西村特色藝術團的演出是壓軸戲。節目取材於華西,寓教於樂。例如《人人愛唱六愛歌》、《十富贊歌》、《十窮戒歌》等。藝術團61人,一年開支300多萬元,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團長由吳仁寶兼任,這也是他的惟一兼職。華西村沒有卡拉OK、酒吧、咖啡屋、網吧等設施,只有一個理發店,晚上9時關門。村民晚上的娛樂活動,主要是在家看電視。村規民約嚴禁黃賭毒,如發現賭博,舉報者可獲得1萬元獎金,賭博者將被沒收財產逐出村莊。數十年來,敢於捨棄財產離開華西的不過5人,其中有兩人自辦企業小有所成。59歲的孫浩文,曾兩次脫離村籍出外創業,均以失敗告終,他被村裡沒收的財產將近100萬元。20歲的李輝一家6口從河南來打工,像他這樣的打工者有1萬多人。李輝不想當華西村村民:『集體要你乾啥就乾啥,那要我掃廁所怎麼辦?』不過願意入籍的也多,這兩年共有606人成為華西新村民。他們有的須交納10萬元/戶的落戶費,現在改為1萬元/人,大學生半價。
新書記提出以人為本,表示允許個人股本?管理者及村民的股份牘持續增長;退休的老書記建議村民『麻將可以打大點』
2003年7月當選後的第一次書記會上,吳協恩提的第一條要求是:下屬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抓好的6項工作中,列在首位的是『以人為本、制度管人』。集體經濟加共同富裕,一直是華西村的標志。吳協恩認為,共同富裕的路一定要堅持,目前的華西村,集體這一塊佔的比重很大,個人股本較小。吳協恩表示,不排除隨著承包金兌現以及個人股本?管理者及村民的股份牘持續增長,最終超過集體的可能。如今,華西村的娛樂生活也在逐漸豐富。吳仁寶的女婿孫雲南到日本留學3年,回來建起了華西村網站。村民可以收到『鳳凰衛視』等10多個頻道,不少家庭可以上網。新班子上任後,村規民約已經著手修改。村裡60歲以上的老人,現在可以打點小麻將了。吳仁寶看見以後說:『只打5毛錢的太小了,可以漲到5塊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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