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執法車窮追花季少年慌亂中出車禍慘死
這是一場讓人悲憤的慘禍……
2月13日上午,鐵嶺縣阿吉鎮古城子村西橋,鐵嶺縣4名交通稽查隊員駕駛一輛銀白色佳寶牌面包車,緊追一駕駛嘉陵牌摩托車的17歲少年……
在一拐彎處,慘劇發生了,少年連人帶車衝下土橋,撞在了橋下的石牆上,車毀人亡……
然而,讓人氣憤的是,稽查人員駕車揚長而去。
這位17歲的少年叫兵兵(化名),兩年前,他的父親去世,之後母親改嫁。12日,疼他愛他與他相依爲命的姥姥撒手人寰,兵兵是在報喪回來的路上出事的。
“慘禍發生後,他們揚長而去。”
李玉文是車禍的目擊者之一,這名鐵嶺縣阿吉鎮古城子村5組的農民用顫抖的聲音講述了發生在他家門口的慘劇。
2月13日上午9時30分許,古城子村西橋東面200餘米處,李玉文正在自己家門口打掃衛生,他看見4名交通稽查隊員正向一名村民收取農託養路費。
就在門口的那點垃圾要掃乾淨的當兒,李玉文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車輪與地面摩擦聲。
兵兵,這個與李玉文打過無數次招呼的村裏的少年,正駕駛着一輛嘉陵牌摩托車由東向西駛來,與兵兵並馳着的是交通稽查隊員駕駛的銀白色佳寶牌面包車。
瞬間,兩輛車駛上了古城子村西橋,15米長的石橋前是一個南拐的小彎道,李玉文站在家門口目睹了彎道上發生的一幕:兵兵的摩托車直衝向了前面的一堵石牆,只聽得“砰”的一聲,石牆前的包米稈子垛出現了一個大洞,已經衝過去的兵兵的頭撞上了石牆,人和車躺到了地上,而並行的那輛麪包車停也沒停,轉過彎道後揚長而去。
“我的孩子是被追收養路費而死。”
慘禍發生後,李玉文和其他村民趕緊上前,現場慘不忍睹,兵兵的頭有一部分已經深深陷了進去,石牆前面凌亂地散落着撞擊後的摩托車零件……
兵兵的家人很快得到消息趕來,他們從被收取農託養路費的孫紹閣處瞭解到如下的信息———
當時,家住法庫縣馮貝堡鄉北甸子村的孫紹閣正被交通稽查隊員收取養路費,在他繳納了130元費用後,兵兵正好駕駛摩托車過來,交通稽查隊員示意兵兵停車未果,隨後,稽查隊員們駕駛麪包車開始追趕兵兵,當兩輛車行駛到彎道時,麪包車試圖別住摩托車,結果就發生了慘劇。
據瞭解,鐵嶺縣公安局交巡警察大隊民警王喜文、馬界文聞訊很快趕到了現場,阿吉鎮派出所所長郭強、民警王軍隨後也趕到了現場。在證明兵兵已經死亡後,屍體被送到了鐵嶺市殯儀館。
“是交通稽查隊員爲了收取幾十元的養路費逼死了我的兒子。”這是記者昨日在兵兵家聽到次數最多的一句話。
“3天了,他們連到我家來看一眼都沒有。”兵兵的母親王秀梅說。她認爲車禍的責任完全在那4名交通稽查隊員。
王秀梅告訴記者:“這個孩子非常喜歡騎摩托車。”她丈夫兩年前剛剛去世,她改嫁後17歲的兵兵與姥姥相依爲命,當天出事時所騎的是一個親屬的摩托車。王秀梅說完後還特意給記者拿出了一張兵兵騎摩托車的照片。
“稽查隊員曾說不知道慘禍發生。”
記者昨日走訪了4名交通稽查隊員所在的鐵嶺縣運輸管理所。管理所副所長王鐵英表示:“那4名稽查隊員回來後誰也沒有說發生過這樣的事,後來當我問起他們時,他們表示根本就不知道有這樣的事發生。”
據王鐵英說,當日管理所的確有4名交通稽查隊員,在阿吉鎮到古城子村的鄉級公路上收取農託養路費,他們在收取了一位名叫孫紹閣的農民130元錢後就離開了。
王鐵英告訴記者,收取農託養路費是從1993年開始,鄉交通辦在鄉級公路上收取養路費不得力的情況下,鐵嶺縣交通局安排給運輸管理所的工作。其中包括收取拖拉機費、農用三輪車費以及摩托車費,摩托車費是每年一次,從63元到95元不等,費用收取後全額上繳縣交通局,之後再上繳市交通局,最後上繳省交通廳。
對於收取養路費時稽查隊員採取的方式,王鐵英表示,運輸管理所下設3個稽查隊,每個稽查隊都有10餘名隊員,只有在2人以上時(包括2人),隊員纔可以下去收費,收費採取流動收費,即銀白色執法車上沒有任何標誌,看到有摩托車經過時就截住收費的方式。
“這樣做是爲了講究策略,因爲執法車上如果有標誌,有些農民看到車就會跑。”王鐵英說:“即使這樣,有些村民還跑呢,根據管理所的規定,如果村民跑,收費的事就拉倒,我們也怕出現危險……”
王鐵英對於記者質疑他是否有執法和收費的資格時,他特意讓記者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部制的“交通行政執法證”以及年度審驗證。
記者在年度審驗證上看到了“2001.5.27~2003.8.1”的字樣,當被問起證件是否過期時,王鐵英表示“這是一份審覈完畢的證件,有效期至2004年8月份”。
隨後他給記者拿出了一張蓋有鐵嶺市交通局公章的欠繳養路費處罰通知書。“通知書一式五聯。”王鐵英說。
“車禍緣於‘摩托少年’違法”
隨後,王鐵英表示:“按照《道路交通管理條例》,那個孩子還沒有到可以獨立駕駛摩托車的年齡,從這一點上他就違法。其次,他駕駛的摩托車是一輛無牌無照的摩托車,而且他還沒有按照規定戴頭盔,這些也許纔是造成孩子最後死亡的根本原因。”
王鐵英表示,現在,事情已經移交鐵嶺縣交巡警察大隊,“交通稽查隊員是否存在着追逼繳納養路費,是否存在着見死不救,還要交警大隊最後認定。”
作爲鐵嶺縣運輸管理所的直屬部門,鐵嶺縣交通局昨日也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交通局局長穆懷忠告訴記者,交通局下設公路管理機構和運輸管理機構,其中鐵嶺縣運輸管理所就屬於運輸管理機構,它主要負責收取鄉級公路上的農託養路費。
穆懷忠局長隨後把管理所當事者的名單提供給了記者,他們是:宋洪久、邢政、王唯天、張曉鉛,其中宋洪久是當日的負責人。
“交通局得知了車禍的消息後,現在已經以文件形式下發,停止了4人的工作,並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以前,停發4人的工資。”穆懷忠說,“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交通局決不姑息責任人。”穆懷忠拒絕了記者採訪4名當事人的要求。
負責進行筆錄的阿吉鎮派出所民警王軍告訴記者,對目擊者及當事人的筆錄已經完成,現在已經移交交警部門,最後責任將由交警部門認定。鐵嶺縣交巡警察大隊民警王喜文說,現在死者家屬還沒有把死者的戶口本送到交警大隊,如果死者年齡不足18歲,他當然違反了《道路交通管理條例》。不過,事件的最後認定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痛失愛子的悲傷使王秀梅又失眠了一夜,記者昨日見到她時,這個40歲的女人已是雙眼紅腫,面色慘白。
昨日,記者再次來到兵兵家,20餘名親屬有的蹲在牆角、有的倚在炕頭,默默垂淚。“嫂子哭了一夜,勸都勸不住。”兵兵的叔叔陳宏義告訴記者。
兵兵的姑父說:“交警已經通知我們可以火化兵兵的遺體了,但我們全家都覺得,在這件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以前,孩子的屍體不能火化。”
稽查:“兵兵肇事我的確沒有看到。”
爲了把兵兵死亡時的實情調查清楚,記者昨日採訪了當日4名稽查隊員中的負責人———宋洪久。
32歲的宋洪久說:“2月13日9時左右,我與另3名稽查隊員在鐵嶺縣阿吉鎮古城子村西橋東面200米處收費,當時正好有一輛摩托車由西向東駛來,於是我們便攔住了摩托車。當讓摩托車駕駛者交納‘雙輪摩托車農拖運輸管理費’時,對方拿出了一張‘三輪車農拖運輸管理費’,但拒不繳納130元錢。結果我們與那人發生爭吵,最後對方又拿出50元想讓我放他過去,並稱可以不要收據,我們與其再一次發生爭吵,在說明了我是正常執行公務的情況下,對方纔繳納了130元。這時我才知道他叫孫紹閣,他繳納完130元錢後就駕駛摩托車向東離去了,同時我們也駕駛執法車向西開始行駛,期間我們還示意3輛摩托車停下繳納養路費,但他們都沒有停,我們就駕車回單位了。”
目擊者:“我聽到他們說‘追他去’!”
爲了驗證宋洪久的說法,記者又與當日的第一目擊者取得了聯繫。在法庫縣馮貝堡鄉北甸子村3組孫紹閣的家,記者見到了這名46歲的農民。
“2月13日9點多,我駕駛兩輪摩托車由西向東行駛去辦事,當行駛到鐵嶺縣阿吉鎮古城子村西橋東面200米時,我被4名稽查隊員駕駛執法車攔住,繳納了130元的‘雙輪摩托車農拖運輸管理費’。”孫紹閣說,“我剛交完錢,由東向西行駛來一輛摩托車,稽查隊員示意摩托車停車未果後,就啓動執法車追了上去,我的摩托車由於油門存在問題,一直打不着火,結果繳完錢後就一直呆在原地,緊挨執法車,在執法車啓動前聽到了他們說‘截他他還不停,追他去’。沒過3分鐘我就聽說那輛摩托車出了事,跑到跟前一看,就發現了兵兵的死屍,而執法車卻不見了蹤影。”
昨日,鐵嶺縣公安局交巡警察大隊事故股民警馬勇告訴記者:“兵兵經法醫鑑定後,是顱腦損傷後致死,造成原因是劇烈撞擊。”
農拖養路費的“計劃、必保、奮鬥”
鐵嶺縣交通局局長穆懷忠昨日見到記者時,首先對他的下屬在介紹稽查隊的性質時所犯的錯誤表示歉意。
“此次事件中的稽查隊員隸屬於鐵嶺縣交通局,與鐵嶺縣運輸管理所毫無關係。”穆懷忠說。
關於農拖養路費,穆懷忠向記者出示了一份鐵嶺縣交通局《關於2004年農拖養路費徵收計劃的通知》。
“其實農拖養路費從1993年開始徵繳時就一直不規範,不過這份文件卻可以證明它的合法性。”穆局長說。
記者在《通知》上面發現,鐵嶺縣境內每一個鎮都有收取農拖養路費的計劃,其中阿吉鎮的計劃是5.7萬元,在計劃後面還有“必保8萬元奮鬥8.5萬元”的字樣。
對於“計劃、必保、奮鬥”的區別,穆局長說“計劃”是縣交通局定下的,“必保”是市交通局定下的,“奮鬥”是指要儘量多收取的數目。必保如果完不成,各級部門將什麼福利也得不到。超額部分,市交通局會得到21%,鄉交通辦會得到40%,縣交通局會得到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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