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對新華社記者表示,早產兒視網膜病變剛剛引起國內醫學界的重視。救治早產兒,從某種程度來說,要生命就不能要眼睛。
是這樣嗎?
嶽軍曾向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提出孩子眼睛似有問題,不能正常視物,卻被醫院告知 美妙時光產權酒店 紫光臺式電腦 小戶型主陣容揭曉 多媒體互動學英語
早產兒發育慢屬正常情況,可以用鮮豔的東西逗弄孩子。
從4個孩子經歷看,以最基本的邏輯判斷,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應該是對潛在的危險毫無覺察,除非他們是蓄意所爲。4位家長則指責說,醫院完全是爲了賺錢而供氧。劉東江說,這家醫院的氧氣每小時收費2.5元,按照醫用氧氣每瓶6立方25元的價錢推算,醫院至少有150%的利潤。
儘管記者進行了耐心的說服,並指出迴避是最差的公關態度,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院方最終也沒有接受本報的採訪。醫院辦公室的楊帆說,她受命接待來訪的記者,並轉達院方態度:不回答任何問題。新生兒科的一位主任同樣拒絕了採訪。但是,這家沉默的醫院顯然在爲當初沒能多說幾句話而懊喪不已。無論是哪位醫生、護士,只要被詢問到“爲什麼沒有告知家長並採取預防措施”的問題,都會明顯地表現出一種謹慎的沮喪。
劉東江花費大量時間在圖書館查閱相關醫學資料,他家裏現在堆了厚厚的醫書。
劉東江指責醫院見利忘義的重要證據是,在《實用新生兒學》一書中,有關早產兒視網膜病變的知識,如“當吸入氧氣濃度過高,或供氧時間長,可能發生氧中毒,眼晶體後纖維增生最常見,表現爲晶體後視網膜增生或視網膜剝離,使視力減退或者失明”,至少有6處被提到。而他曾親眼看見,這本書就擺在醫生的桌子上。
1942年,德國醫生Terry在因白瞳症及視力不良而受檢的嬰幼兒中發現了此病。當時推測這種位於晶體後的纖維膜爲先天性晶體血管膜之遺蹟,稱爲晶體後纖維膜增生症,1949年經臨牀觀察證實,本病並非先天形成。1950年被Heath醫生命名爲早產兒視網膜病變。從那時起,時間已經過去了50多年,在中國,有關這一病變的知識在各種醫學教科書中也一再出現。但是,知識的傳授遠遠沒有轉化爲實踐的成果。
在中國,目前只有北京大學附屬人民醫院、復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醫院和中山大學附屬眼科醫院三家醫院可以診斷這種疾病。
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先後遭到了這4位家長的起訴。兩個正處於治療期間、家長沒有起訴、因此不願透露其姓名的患兒,同樣出生於這家醫院。
在國內,已有相關判例出現。2000年10月,司法部司法鑑定科學技術研究所曾做出鑑定書,針對樓林昊天失明一案,認定洛陽市一家醫院“醫療行爲存在明顯不當”。江蘇省高院也曾做出法醫學鑑定,認定南京市一家醫院對慶宇翔的失明“存在過錯”。河南新鄉紅旗區法院則認定,新鄉市一家醫院對何宜軒的早產兒視網膜病變負有責任,存在“治療過錯”。在以上幾例中,法院都判決醫院承擔民事賠償責任,賠償金額從30萬到80多萬元不等。
但是,更多的家長在早產兒視網膜病變訴訟中難以勝訴。在新華社等機構的新聞資料庫中檢索,可以很容易地發現這一點。
有受害兒童的家長認爲,醫療責任認定如此艱難,權力和信息不對稱是主要原因。
在與醫院的“戰爭”中,劉東江是最堅定的一個。在名片上,這位初中畢業的鐵路職工給自己加上了一個頭銜:早產兒視網膜病變患兒家長。他開通了一部小靈通,專門用於與各地的患兒家長聯絡。
他很激動,不斷地用左拳砸右掌,不斷地質問:院方醫護人員是否經過基礎的用氧培訓?是否盲目用氧?用氧時必須同時使用多項儀器監測,醫院是否執行?住院期間是否按照診療規範檢查眼睛?
劉東江指責說,在法院做出證據保全之前,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已經篡改了病歷。按照病歷書寫規範,簽字必須出現在記錄的下一行,但在劉維鏵的病歷上卻出現了異常情況。在2001年6月26日下午2點的一條病歷中寫道:“因缺氧給予氧氣,易引起早產兒視網膜病變,現在雙眼靈活,對光反射,眼球可隨眼前物體移動,計劃近期請眼科專業醫師檢查眼底。”這些記錄佔據了兩個半行,字距明顯小於同一條記錄的其他句子,署名“李雲萍”則出現在尾句的同一行,似有事後添加的痕跡。
即使如此,劉東江說,這一“近期請眼科專業醫師檢查眼底”的計劃也從未實現過。
衛生部已委託中華醫學會在近期召開專家論證會,要求後者就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出現的問題儘快提出專家意見,以便作出進一步處理。
患兒的家長們已經產生了一種同仇敵愾的感情,徐惠林說:“我們的遭遇都是一樣的。”她的兒子傅振東,2002年6月1日在上海出生,吸氧11天,治療前後都未得到醫院的有關提醒,出生5個月時被查出視網膜病變已至晚期,雖經全家舉債爲孩子兩次手術,亦不能挽回視力。
郝雲麗性格溫和,被丈夫楊德山認爲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在楊蔚依失明之後,她性格大變,導致夫妻經常爭吵。事實上,楊德山承認,自己的性格也變得怪異。他不再去參加任何娛樂活動,不願意聽任何人談起任何孩子。他回憶說,甚至在北大人民醫院爲孩子做手術期間他也是幸福的,因爲當時他還殘留着最後的期望,夜裏還用小手電測試楊蔚依有無光感。現在,他不再需要小手電了,只希望她安靜下來。
郝雲麗大概快下崗了,她所在的小衛生院薪水微薄,有一個月的工資只有4角6分。楊德山每月收入1000多元,當他計算孩子未來的生活費時,每年只以千計。
劉東江的性格更好勝一些。“每搶救回一個孩子,都是我的勝利。”他說。
劉東江總是盯着健康孩子的眼睛看,常把人家的孩子嚇哭了。李永成等待着今年6月的複查,期望女兒可以有些光感。嶽軍除了忙於照顧脾氣暴躁的孩子,還要應付債務。楊德山走在路上,觀察那些盲人,設想女兒將來會遭遇什麼。
孩子們將來的遭遇是很明顯的。他們都將進入天津市解放南路的盲校,而不是普通的小學。在那裏,孩子們用於學習基本的生活能力的時間要多於學習拼音和數學。他們將生活在永遠陌生而黑暗的空間中,眼球則會像幹蘋果一樣萎縮下去--直到他們死去,也許70年,也許80年。這些人工盲童們的存在,都意味着對他們曾經的這個時代的愛的能力、責任感和職業素養進行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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