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命運做二傳手
陳忠和
4 6歲福建龍海人,1 9 7 9年進入國家女排擔任陪練,2 0 0 1年2月出任中國女排主教練,2 0 0 3年率隊奪得日本世界盃冠軍
他帶領女排贏得了久違的勝利,而他的貢獻不僅僅在於一座闊別了十七年的獎盃,更重要的是,他把自己面對人生不幸坎坷的生活態度融入到體育事業中,他不僅在教女排姑娘們怎樣打球,更在引導女排如何面對人生榮辱,他使女排真正感受到什麼是體育的魅力,他使女排和他一樣,無論面對成功還是失敗總能面帶微笑。這種微笑出自內心,也因此更加動人。
接通陳忠和電話的時候,他剛剛在訓練基地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問他晚上會不會收看央視的感動中國十大人物頒獎晚會,他說晚上還要開一個會,恐怕沒時間看電視了,他說一口帶着些許福建口音的普通話,聲音裏略帶着沙啞,也不知道是這幾天的訓練中講話太多,還是他原來的聲音中就有着這種磁性。談到媒體現在給予他的榮譽,這位經歷過種種命運磨礪的福建漢子開口講的還是他那句低調的,而又擲地有聲的名言:“我希望媒體不要在我成功的時候講得什麼都好,也不要在我不成功的時候講得什麼都不好。”
與排球命中註定的緣分
現在的陳忠和是一個出了名的“溫和型”男人,也曾經有不少朋友用北京話形容這位南方漢子太“面”。排球界也流傳着一種說法:袁偉民和陳忠和都是冠軍教練,惟一的區別是女排姑娘們都害怕袁偉民,陳忠和的隊員們卻都不害怕他。就是這個脾氣特別好,跟誰都特親和的冠軍教練,小時候卻是一個特別叫老師頭疼的“淘氣大王”。陳忠和從小就好動,那個時候好動的孩子沒幾個能招老師喜歡,架不住他三天兩頭地還惹點小麻煩,老師就經常找到家裏去,可是任憑老師怎麼告狀,陳媽媽還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寶貝兒子真有那麼“壞”。陳忠和的父親在輪船上工作,一年到頭在外漂泊,好不容易回趟家,和兒子親還親不過來呢,也根本不會去呵斥他什麼。但是,從十幾歲開始,陳忠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特別乖,特別聽話。
能夠讓陳忠和發生這種巨大變化的,是排球,命中註定的排球。
陳忠和的父親就是一個執著的排球迷,從陳忠和小時候起,父親就帶着他去觀看能看到的所有的現場排球比賽,並且堅信在自己的感染下,兒子能夠喜愛上這項偉大的運動。父親對排球的執著還體現在他處理兒女們的婚姻大事上,爲了距離這項偉大的運動更近一些,他首先給自己挑選了一個打排球的女婿———陳忠和的姐夫簡直可以算是他的第一個專業教練,然後再安排受過姐夫專業訓練的陳忠和進了福建龍海市少年隊,這還不算完,再盡力讓陳忠和娶一個排球姑娘———陳忠和的前妻王莉莉也是專業的排球運動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個個全成了排球高手,老爺子心裏覺得特別踏實。
陳忠和的父親在2000年過世,在父親過世後的第三年秋天,陳忠和以主教練的身分率女排姑娘在日本勇奪世界盃冠軍,重新點燃了中國女排沉寂了十七年的夢想。
遺憾的是父親沒有能親眼目睹兒子與中國女排一起創造的這個輝煌時刻。
球場上的變化與親人命運的無常使陳忠和的性格中多了一份沉靜與淡定。
1980年,陳忠和的大哥死於車禍。
那時陳忠和只有23歲,作爲家中惟一的青年男子,他過早地擔起了家庭的重任,而對於處在“中年喪子”之痛中的父母,他也明白惟有自己工作中的成績,才能撫慰他們心靈深處的這個重創。
1992年1月20日,陳忠和當時的妻子王莉莉去廈門出差,火車到站後,她剛走下車廂門竟被另一輛飛快駛來的火車勾住了揹包,被捲進了車輪下,噩耗傳來,國家女排領隊陳招娣陪陳忠和趕到福建處理喪事。望着妻子的遺像,陳忠和痛哭失聲。陳忠和既傷心妻子如此離去,更心痛才3歲的女兒從此就沒有了母親,而自己作爲父親也不能守在她身邊。
在人生低落的歲月裏,一個懂排球的姑娘正悄悄地走近他。她叫李東紅,原來也曾是福建女排的隊員,從中南工業大學畢業後去了一家公司工作。借一次次去看望隊友的機會,她與陳忠和漸漸地熟識了。
陳忠和對排球的認真勁頭深深打動了李東紅的心,李東紅對排球的熱愛和對他的支持也在融化着陳忠和的孤寂。1995年元旦,陳忠和與李東紅結婚了。7月,郎平出任國家女排主教練,邀請陳忠和出任助理教練。
就在緊張備戰1996年美國亞特蘭大奧運會的前幾天,陳忠和的母親突然因腦血栓生命垂危,雖經搶救脫險,但從此癱瘓在牀,至今仍以輪椅代步。2000年,中國女排再度屯兵漳州備戰悉尼奧運會。正當陳忠和全身心投入訓練時,一直在關注着兒子工作的78歲的老父親因腦溢血病倒,住進龍海市醫院。中國女排出徵奧運會熱身賽前夕,陳忠和匆匆回到龍海,在昏迷的父親的牀頭默默流淚。他交代兩個大姐,一定要把父親照顧好,等他從悉尼回來。孰料,忠和回家時,父親已不在了!陳忠和說,“這一輩子,我欠家裏人太多。”
陳忠和說:“我很愛母親,也很感謝在家裏幫助我照顧母親的姐姐,我與母親見面的時間非常有限,她在電視裏看到我的時間要比我們近幾年相處時間還長。每次,我與母親通電話,她都說,‘你要拿世界冠軍。’母親的話語對做兒子的是一種莫大的鼓勵。”幾年來,陳媽媽無時無刻不在牽掛着忠和和他的女排,平時老人家只能坐牀20多分鐘,但只要有女排比賽轉播,她都能堅持起來看,而且一坐就是1個多鐘頭。
在賽場上看慣了風雲突變的陳忠和,在自己的人生中卻過多地經歷了原本不該有的悲愴與黑色。然而這所有的一切,終會化作一曲激昂的交響曲,在陳忠和心頭轟鳴。這是生命的交響曲,那裏有太多的生離死別,這是賽場中的交響曲,那裏有太多的汗水與淚水,這也是人生的交響曲,那裏有太多的低落、崎嶇和勝券在握的輝煌。
1米77的身高,使陳忠和沒有優勢成爲出色的男排隊員,而恰恰是這個被視爲劣勢的身高使他有機會走近了女排,並最終擔當重任,重造輝煌。
很多人都試圖猜透這個平易近人,語音沙啞,行事低調而又在賽事風雲中出手凌厲的福建漢子的內心世界。可是,你只能聽別人講述陳忠和的故事,講述那故事裏面的曲折、委婉與喜悅,你卻永遠猜不透他的心,就像你猜不透那賽場上凌空飛舞的排球的下一個準確落點。
作爲一個統帥有着明星陣容的大教練,陳忠和有着只屬於自己的意圖與策略。
在中國女排的發展史上,陳忠和的角色與作用耐人尋味,誰又能料到這個女排的多年“陪練”與“五朝元老”,最終會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女排的命運凝結在一起呢。
1981年,中國女排在漳州集訓期間,主教練袁偉民對當時在福建工作的戴廷斌說:“我想找一個比較聽話、思想作風可靠、技術比較全面、個子不太高的男隊員來加強女排的訓練,你有沒有這樣的人選?”
當初袁偉民在國家男排擔任二傳手時,戴廷斌是主攻手,兩人是好朋友。戴廷斌聽到袁偉民提出的問題,腦子裏就浮現出陳忠和的形象,當即回答:“我有一個人,保證你滿意。”
當時的陳忠和因爲身高的原因正準備退出排球隊,去學習裁判業務。
第二天,陳忠和被帶到袁偉民面前。袁偉民一見陳忠和滿臉憨厚的微笑,立即有了幾分好感。問了些個人情況後,當即拍板:“你馬上到女排報到。”
就這樣,陳忠和來到國家女排,開始了陪練生涯,也開始了和國家女排凝結在一起的命運。
此後,他經歷了女排的榮辱起伏,也在幾任主教練相繼執教過程中,先後當陪練,回省隊,擔任助理教練、教練。
2001年11月3日,陳忠和被國家體育總局排球運動管理中心任命爲主教練,從“配角”轉變爲“主角”。
陳忠和從袁偉民時代的陪練員開始到胡進、郎平時代的助理教練,是中國女排的五朝元老,一直在閃光燈的後面,這位當年有着中國第一陪練稱號的南方漢子,當他接手處在低谷中的中國女排時,並不被人關注,直到他被任命爲主教練,很多人才第一次聽說陳忠和這個名字。
兩年後,就是這個中國女排歷史上的第九任主教練,也是當時最不被大家看好的主教練,率領中國女排重登闊別多年的世界盃賽冠軍領獎臺,轟動了世界排壇,也成爲中國人的驕傲。
眼下,盛名與榮譽並沒有迷惑住陳忠和的視線,2004年的奧運會就像一座近在眼前的山巔,他知道那意味着壓力、汗水和淚水,當然還會有登頂之後的喜悅與驕傲。當然他更清楚背後會有多少雙眼睛在注視着他。爲了這些驕傲與充滿期待的目光,陳忠和心裏更加明白:命運交響曲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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