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線人”,人們就會想起警匪片中出現的“臥底”。他們身上充滿神祕的色彩。由於這個職業的危險性和保密性,人們對“線人”的工作充滿了好奇。2月20日,在知情人的帶領下,記者找到了一名已經“退役”的“線人”胡偉,他向記者娓娓道出了自己10年的“線人”生涯
做職業“線人”最怕當“魚餌”
1995年3月,偶然中胡偉(化名)聽到一個朋友說舉報可以“賺大錢”,而在一個星期前,他剛好發現幾個“白粉仔”(吸毒者),在外地偷摩托車之後,將車拿到邕寧縣“出手”。胡偉於是向有關部門舉報,最後幾個“白粉仔”被“一鍋端”了,胡偉因此得到了500元獎金。雖然錢不是很多,但胡偉怎麼也沒想到,從此,他便和“線人”這個職業結下了不解之緣。胡偉告訴記者,“線人”當中,許多人已經在外打工多年,有一定的社會生活閱歷,當他們聽說有關部門以重金懸賞舉報線索之後,便紛紛做起了“線人”。據說,光是在南寧市當“線人”的就有近百人。
爲了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線人”一般採用電話舉報的方式,與有關部門也只是單線聯繫,雖然有時也會親自帶路,但是一般都儘量避免出現在事發現場。“線人”的行蹤非常隱祕,他們在南寧的公開身份一般是“打工仔”,或是“無業遊民”。
“線人”工作的危險性有多大呢?胡偉坦言,剛開始做“線人”時,確實覺得很危險,生怕遭人報復,尤其是自己第一次充當“魚餌”引那些毒品販子上鉤之後,他連晚上睡覺也不安穩,總是夢見自己被人追殺。“做‘線人’最怕的是當‘魚餌’了!”胡偉告訴記者,他自己就曾數次充當“魚餌”,將毒品販子“釣”出來,公安幹警便一擁而上,將毒品販子擒住。胡偉說,充當“魚餌”,最怕被違法分子牢牢記住。
爲了不使自己的身份暴露,在職的“線人”從不與人談及自己的舉報經歷,哪怕對方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蒐集舉報資料時,更是不能露出半點馬腳,否則一旦被識破,招來羣毆是小事,弄不好甚至連小命都要丟掉。
職業“線人”命懸刀尖
雖說小心翼翼,但做“線人”也有身份被暴露的時候。1996年,胡偉偶然聽朋友說起南寧市郊有一家錄像廳,每到夜幕降臨便開始放映黃色錄像,不少學生、打工仔甚至老人都成了錄像廳的熟客。不僅如此,這家錄像廳還容留暗娼在錄像廳的陰暗角落從事賣淫活動,成了當地有名的“黃窩”。
瞭解到這一情況後,胡偉決心摸清大致情況,然後向有關部門舉報。然而,當他第二次走進錄像廳,坐在座位上觀察周圍的情況時,一名40多歲、身着西裝的漢子指着他,對着兩名30歲左右的漢子一陣耳語,而後,兩名漢子便氣勢洶洶地衝向他。胡偉感覺“不對頭”,趕緊起身,快步向錄像廳門口走去。正當他將走出門口時,又有兩名壯漢將他堵住了……
2002年,胡偉發現南寧市冒出一家地下賭場,每天都有上百人在那裏聚衆賭博,平均一天有數十萬元的“交易”量,賭場還請了不少孩子和老人望風,給當地居民的正常生活造成了不良影響。經過近半個月的暗訪,胡偉初步掌握了賭場的內部情況,於是便向有關部門舉報。
然而,正當胡偉等着把高額舉報獎金收入囊中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7月上旬的一天,胡偉正和一個親戚喝酒,酒過三巡,門外突然衝進6名操外省口音、五大三粗的壯漢。沒等胡偉反應過來,6名壯漢已把他拖出門口,逼着他跪下,並大聲喝問胡偉是不是向有關部門舉報了賭場的情況。
胡偉馬上意識到,可能有人向賭場裏的人“通風”了。當時,幾個大漢二話不說,圍住他就是一陣亂棍。胡偉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奮力還擊,但還是沒能衝出重圍。被打得不省人事的他,最後還被拖到賭場裏接受拷問,被拘禁了10多個小時。
在賭場裏,胡偉堅決否認自己是“線人”,這才保住了性命。被放出來時,他的身上已是傷痕累累。由於當時沒錢支付醫療費用,家人只好以1800元的低價,賣掉了家裏惟一的一頭耕牛,用於療傷。令胡偉感到快慰的是,有關部門經過一段時間的偵查,終於端掉了那個賭場。
胡偉告訴記者,在外人的眼裏,“線人”的生活輕鬆瀟灑,其實,他們每天都穿行在“刀尖槍口”下。有的“線人”因身份暴露被毆打,有的爲躲避違法犯罪分子的報復,只得流落他鄉。胡偉說,很多大案要案的偵破,都離不開“線人”的舉報和幫助,這一點讓他感到自豪。
月收入可上萬“線人”也被“欠薪”
“線人”收入究竟有多高,以至能夠吸引他們行走於“刀尖槍口”之下?據有關人士透露,爲了發動羣衆踊躍舉報,一些部門給予“線人”的“舉報費”是按所收繳到的罰沒款總額提成。罰沒款總額達到10萬元以上的,“線人”可得到20%的提成;罰沒款總額在10萬元以下的,“線人”可獲得15%的提成。由此算來,只要“線人”一個月能舉報到一條7萬元左右罰沒款的線索,就能得到1萬元左右的舉報費。一個月“批發”一個萬元戶,在“線人”這一行不足爲奇。
說道收入,胡偉一臉興奮。他說,幹“線人”這行,“生意”好,一個月收入有上萬元,最少的時候也有1000多元。但和一些行業一樣,也經常出現“欠薪”,有些部門甚至用收繳到的實物“充數”。
胡偉說,自己最典型、最冤的一次被“欠薪”,是在去年1月份的時候。當時,他發現南寧市一個路段有一間雜物房,時常有一些人進進出出,搞走私一種國家專營商品的生意。掌握比較詳盡的情況後,他便向有關部門舉報,當時負責接待他的工作人員聲稱,只要胡偉帶領他們前去,不論收繳到的東西數量有多大,都會按照規定給他相應的舉報費。
然而當胡偉帶着10多名工作人員到達那間雜物房附近時,工作人員卻對他說“你不用下車了,免得以後被別人認出來”。乍一聽這話,胡偉覺得很感動,以爲他們是爲自己着想。然而當他後來去領舉報費時,對方卻只是給了他幾瓶礦泉水,一些收繳到的實物和一小部分現金。有關部門給他的說法是,因爲他提供的地址不夠準確,“走錯了一棟樓”,所以只能給他那麼多了。
胡偉稱,光這兩年,他被欠下的舉報費高達2萬多元。一年來,他多次找到那些欠他舉報費的單位,但是均未能討回被拖欠的舉報費。後來,他又找到勞動監察部門,由於“線人”身份特殊,又沒有簽訂勞動協議,勞動監察部門也感到很頭痛。胡偉說,他已經決定請律師打官司,一定要拿回應得的錢,“這可是冒着生命危險,在槍口下賺回來的啊”。
不堪壓力“退役”偶爾還會“出山”
胡偉從19歲就開始談戀愛,但直到去年8月份,才喜結良緣。胡偉說:“沒辦法,以前談過那麼多次戀愛,那些女孩子知道我是‘線人’後,很多人什麼話也沒留下就走了。”
去年初,胡偉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老婆林麗。過上一段恩愛纏綿的日子,當林麗知道他是“線人”後,數次哭鬧着向他提出分手。去年10月,兩人已經領了結婚證之後,林麗還吵着要離婚。最後胡偉答應不再做“線人”,兩人才和好如初。
“線人”收手之後都幹些什麼呢?胡偉告訴記者,因爲做“線人”能賺到不少錢,因此很多“線人”“退役”後,不少人都買車買房了。有的“線人”自己開店當老闆,有的乾脆蓋起樓房出租,過着衣食無憂的安逸生活。經歷過風浪之後,“線人”最渴望的就是平靜。
“去年底老婆懷孕後,我便回到老家,不再做線人了。”胡偉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地輕鬆與歡愉。不過胡偉坦言,有“料”的時候,他還會忍不住“出山”,但主要是爲新聞媒體提供報料,因爲向新聞媒體提供報料危險性不大,只要打個電話報料就得了,頂多帶着記者去看看情況,危險不大,同樣也能夠達到揭露黑暗的目的。胡偉說:“最重要的是,新聞媒體不會跟我們玩‘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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