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英國記者和一名美國記者7日從約旦進入伊拉克時,在目前的衝突焦點地區費盧傑被劫持,幾經周折才得以脫險,《泰晤士報》對此進行了報道。
當我們行車到費盧傑時,子彈像冰雹一樣落在我們的車頂和車窗上。即使前面有一輛列車擋路,我也會不顧一切加大油門,因爲路兩旁就是十幾名蒙面槍手,他們端着卡拉什尼科夫步槍和火箭推進彈指着我們不停躲避的車輛。
側面有一條大道,但我們爲了安全,駛向了另一條路。美國人被焚屍的鏡頭出現在電視上6天后,我們在費盧傑城外的半沙漠地區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前面有兩枚火箭推進榴彈直直地對準了我們。
我們沿着安曼-巴格達公路進入伊拉克已經8個小時了,這裏到處都是強盜,美軍正忙着與抵抗者作戰,無暇過來救我們。
前面就是目前的焦點費盧傑,後面是一樣打得熱火朝天的拉馬迪。伊拉克人從一個制高點觀察着我們,當阿里巴巴(強盜)們抓住我們時,一個茶棚和幾座建築剛一逝而過。
在接下來的8個小時裏,我們對形形色色的小偷、理想主義者、愛國者、復興黨人、槍手和穆斯林極端分子有了“親密接觸”,西方把這些人一併稱作“恐怖分子”。不過現在我們最關心的是保住性命。
如果阿里巴巴認真檢查我們的筆記本電腦和文件,他們會發現我們曾經在耶路撒冷工作過,剛剛從他們所仇恨的以色列過來。
他們把我們帶下車步行,速度非常非常快。我飢腸轆轆,文件、錢、身份證和電話都被他們拿走了,刀架在我們的喉嚨上,耳邊只聽到他們在喊“英國人、英國人、美國人”。
我的同伴奧莉?哈爾皮林是一個美國自由作家,她一面叫着“不,不”,一面被人塞進一輛橙白相間的出租車,隨後我也被塞了進去。一支卡拉什尼科夫步槍架到我的臉上,右耳旁還有一把匕首。左邊是一個最瘋狂的蒙面人,他蒙我眼睛時不停地敲我的頭,還老是不停地尖叫。我的阿拉伯語不怎麼樣,不知道他在叫什麼,奧莉聽到他在說,“你是女人,我們不會殺你,但他完了。”
接下來的10分鐘裏,當狂熱的盜賊在我們的錢包裏翻找“佔領者”證據時,我們像和尚唸經一樣不停地說,“薩哈菲,薩哈菲,薩哈菲(記者,記者,記者)。”
當我們經過一個個村莊時,進一步看到了強盜之國的跡象。這裏都是伊拉克警察的禁區,美軍如果得不到重火力的支援,也不敢過來,每個村莊都有拿着火箭推進榴彈的年輕人把守。不久車開到一座房子前,我們被刀頂着進了屋,然後一輛黑色轎車開過來,一個伊拉克年輕人靠到車窗上揮舞着報話機急速地說,“聖戰者”來了,這裏由他們接管。屋子裏靜了下來,強盜們顯然害怕聖戰者。
他們把我們帶到村裏長老的家,這裏是遜尼派的房子,他們告訴我們強盜是什葉派。局面雖然平靜下來,槍依然還在,窗子被關起來,更讓我們感到不安的是,開始的那夥綁架者還在附近。
直到一身黑衣的長老阿布?穆賈希德到來,纔有人開始說話。穆賈希德帶着助手大步走過來,我伸出手,他從右衣袖裏伸出一隻假肢:“這是美國人去年乾的。”看來這次狀況不妙。
“你們爲什麼來這裏?你們是誰?你們來幹什麼?”他問道。
“我們是記者,我們來這裏報道伊拉克正在發生什麼。如果我們不來這裏,世界就不會了解真相,”我們在接下來的6個小時裏一遍遍對不同的詢問者重複着。
我認識到,必須承認最近去過以色列,如果讓他們發現我們有所隱瞞,可能會帶來性命之憂。“我最近在以色列工作,”我口乾舌燥地說。他們已經知道了,可能正在談這事。
長長的沉默。他又一次仔細觀察我們,看我們是否還有同伴,是否真的經過荒漠,是否坐過裝甲車。
然後思考我們是士兵還是記者,是處死還是給條活路。
“我需要你們報道新聞,”他最後說。可能安全了。“我需要你們問問布什,美國人,你們到底需要伊拉克人什麼?我需要知道,爲什麼美軍正在殺戮伊拉克人,”他說。
“是石油,”他自問自答,“民主在殺人。美國人在撒謊。”
他堅持說伊拉克人在外國佔領者面前沒有區別,“沒有遜尼派,沒有什葉派,都是穆斯林,沒有內戰,沒有分別。”
“爲什麼殺人?爲什麼發射威力巨大的火箭?爲什麼派空軍?爲什麼用B-25(可能是指B-52)?沒有人發現伊拉克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現在伊拉克人都閒呆在街上,找不到工作。某一天我會用火箭襲擊美國人兩三次,另一天我可能會再發射10枚。”
然後他走了,氣氛鬆弛了下來,他們給我們帶來了飯菜。外面不時傳來爆炸聲,不同的組織對此反應不同,有的是復興黨人,有的很明顯不喜歡薩達姆。“第一批抓你們的人是阿里巴巴,第二批是聖戰者,”一個臉修得乾乾淨淨得人帶着歉意解釋說。
但我們還沒脫離險境,明顯受到良好訓練的審詢者一遍遍重複着同樣的主題。你們是士兵,你留的是光頭,你們是CIA,你們是美國間諜。
“我是平民,我是記者,我只是剪了頭髮,”我抗議說。“你們看看那四個乘車過來的美國人是什麼下場,”一個人威脅道,“那四個人是CIA,如果聖戰者抓到任何美國、西班牙或者英國兵,我們會燒死他們,用繩子套住他們的脖子。”
然後奇蹟發生了,這些人在我的一堆東西里找到一張潛水卡,上面的我留着長長的頭髮。
“看,他們不是士兵,只是留了光頭,”他們笑起來。然後,我們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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