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6月30日,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侯塞因的“司法監管權”由駐伊美軍正式移交給了剛剛運作還不到兩天的伊拉克臨時政府。不過,由於不具備足夠的安全條件,伊拉克當局“請求”美軍繼續關押薩達姆的“真身”。一些輿論認爲,這種文字上的遊戲和將薩達姆“一分爲二”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也只是一場“政治秀”,伊拉克臨時政府希望藉此宣示自己的確拿回了主權和治權,在這個局勢混亂的國家樹立權威的同時也不至於冒太大的風險。
不過專家指出,對薩達姆進行“公正”的審判面臨着法律、政治和安全等方面的六大困難,而伊拉克特別法庭負責人也承認,頭緒很複雜,2005年以前都不會對薩達姆開審,至於具體的日期,現在更是沒着落。不過,薩達姆既然回到了“孃家”,曾經深受其苦的孃家人自然會“熱情招待”,有高級官員已經放出話來,等待薩達姆的可能會是頗具伊拉克傳統的絞刑。路透社6月30日報道說,臨時政府總統亞瓦爾已經宣佈,恢復死刑的有關法律。
***薩達姆不能提問
據美國有線新聞網(CNN)報道,當地時間6月30日上午,美國領導下的聯軍當局將薩達姆及其他11名“高價值”囚犯的“司法監管權”正式移交給了伊拉克臨時政府。伊拉克特別法庭負責人薩利姆·沙拉比代表伊拉克接受了對薩達姆等人的司法管轄權。一位在場的國際官員表示,12名被告被單獨宣告了他們所擁有的權利。
據沙拉比事後透露說,他親自向薩達姆等人宣讀了逮捕令,並告知他們有權爲自己聘請律師,他還對薩達姆解釋了以後將要進行的程序。但當薩達姆試圖提問時,沙拉比並沒有同意,告訴他說,如果有問題可以在7月1日的第一次出庭時提出。沙拉比還說,交接儀式結束後,薩達姆看上去有些顫抖。因爲薩達姆很清楚,從這一時刻起,他的身份已經從“戰俘”變成了刑事犯罪嫌疑人。
據悉,整個移交儀式在低調中完成。伊拉克臨時政府也沒有透露被移交的“囚犯”的身份。不過,此前有報道說,在這第一批移交的人員中,除了薩達姆本人外,還包括了前副總統拉馬丹、前副總理拉齊茲、“化學阿里”馬吉德、國防部長以及薩達姆的兩個兄弟等11人。
沙拉比稱,雖然薩達姆將在7月1日第一次出庭聽取對他的指控,但整個起訴工作會持續幾個月的時間。屆時,伊拉克臨時政府將對整個過程進行錄像甚至直播,世人也將在時隔半年多後第一次目睹薩達姆的“真容”。美聯社報道說,對薩達姆的指控包括了反人類罪、種族屠殺以及戰爭罪等,涉及到對庫爾德人、什葉派穆斯林的屠殺、使用化學武器、1990年的入侵科威特戰爭以及1980年至1988年的兩伊戰爭等。
***審判薩達姆的幾大困難
接過對薩達姆的司法管轄權雖然容易,但對他進行審判卻有六大困難。
·首先,法律有待完善。
從審判薩達姆的法律基礎上來看,伊拉克特別法庭表示,它將主要依據伊拉克的刑法,並參照國際法準則(如《日內瓦公約》)對薩達姆進行審判。但伊拉克的刑法及其他法律制度已經在美軍佔領伊拉克以後被廢除,而且經過薩達姆長達幾十年的經營,這些法律是否能夠全盤搬來使用也是一個問題。
不過,既然對薩達姆的審判還有“幾個月”,加上美國會隨時提供“法律援助”,不排除伊拉克臨時政府將利用這段時間做足法律上的準備工作,將死亡的繩索牢牢地套在薩達姆的脖子上。
就在薩達姆的“司法監管權”被移交給伊拉克方面的當天,路透社報道援引伊拉克臨時政府總統亞瓦爾的話說,臨時政府就職儀式後立刻作出了“恢復死刑”的決定,而這項決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正式對外公佈。據悉,適用於死刑的罪行將包括強姦、綁架、謀殺和恐怖主義等。
·第二,從技術角度上來講,證據蒐集不容易。
對薩達姆的審判所必須的證據蒐集、證人尋找等具體的工作複雜而煩瑣。雖然薩達姆已經被捕多時,但他長時間的統治在伊拉克人民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陰影。至今不少人仍然是“聞薩色變”,不願意出來指證他。早些時候,一名英國高級官員在接受採訪時曾透露,美軍的55人“撲克牌”通緝令上已有45人落網,但是他們誰都不肯或不敢背叛自己昔日的“主人”。因爲他們擔心,一旦說出內幕,自己或家人會遭到報復。據報道,美國和伊拉克臨時政府正在力勸此次被一同移交的前政府副總理兼外長阿齊茲,希望和他達成“控辯交易”,讓他出面轉做“污點證人”,以換取對他本人的從輕發落。不過,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研究中東問題的專家王鎖勞副教授在接受中國日報網站採訪時表示,在屠殺庫爾德人和什葉派穆斯林等問題上,要找到證人也並非難事,不少受害人至今仍然遭受着化學武器給他們帶來的痛楚。
·第三,難以找到“直接”證據。
雖然美英聯軍一直努力蒐集薩達姆犯罪的證據,美國政府還在今年的3月派遣了一個由50名律師、調查員和檢察官組成的龐大司法代表團赴伊拉克“整”薩達姆的材料,但一位英國高級官員對《泰晤士報》表示,薩達姆相當“狡猾”,他很擅長事先的“洗罪”工作,很多事情都是由他的下級去辦的,而他自己在被捕後也是把這些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美國人也不得不承認,很難找到能夠證明薩達姆對那些暴行負有直接責任的證據。
對此,特別法庭初步擬訂了“先小後大、先易後難”的審判順序。特別法庭負責人薩利姆·沙拉比表示,鑑於薩達姆很難對付,在對他進行審判前,將先審級別較低的前政權官員。他舉例說:“在屠殺庫爾德人問題上,我們可以先審一個級別低的官員,如果成功證明他有罪,那麼我們只要證明薩達姆負有領導和指揮責任就行了。”
·第四,審判面臨政治上的風險。
美國政府一再宣稱,要將新伊拉克樹立成中東地區民主和法制的“樣板”。對薩達姆的審判也就成了這個樣板的第一次亮相,但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伊拉克臨時政府既要保證審判的公開、公平和公正,但又不能把法庭變成薩達姆進行表演的劇場或控訴美國戰爭罪行的講堂,如何掌握好這個“度”對伊拉克臨時政府來說是個很大的考驗。
王鎖勞副教授認爲,布什政府傾向於薩達姆在今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前被押上審判席,希望藉此來證明它對伊拉克發動戰爭的合理性,從而達到贏得大選的目的。不過,沙拉比卻表示,他理解布什政府在此問題上的政治需求,但是審判薩達姆很可能在美國大選後的明年才能進行。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即使今年就審判,特別法庭也必須掌握好起訴和審判的“技巧”,否則反而會給布什的競選添亂。今年3月,薩達姆的家人曾委託法國著名律師雅克·貝赫斯爲他進行辯護。貝赫斯表示,如果他出庭辯護,他會抓住美國及其盟友上個世紀80年代曾“鼎力支持”薩達姆的這個問題。貝赫斯在電話中告訴路透社記者:“我們都很清楚,是英美兩國武裝了薩達姆·侯賽因,賣給他化學武器。”
貝赫斯還計劃邀請美國現任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出庭作證,與薩達姆當面對質。因爲正是這位極力主張伊拉克戰爭的“鷹派”代表人物在1983年曾做爲時任美國總統里根的特別代表,前往伊拉克向薩達姆示好。王鎖勞副教授認爲,臨時政府將盡力避免在這個問題上與薩達姆糾纏,把重點放在被告在國內問題的罪行上。
·第五,伊拉克法律人才並不充裕。
薩達姆在伊拉克統治多年,殘酷的手段使不少人對他恨之入骨,早就在期盼着對他進行審判。但這方面的法律人才卻不是很充裕。據悉,前伊拉克臨時管理委員會曾經擬訂了特別法庭法官的候選人名單,共有45人。不僅同情薩達姆前政權的人不能被選用,曾經遭到薩達姆迫害的人也不能做法官。由於挑選標準很嚴格,真正能夠符合標準、又熟悉法律的人才並不好找。
據悉,法庭的法官和檢察官將在有限的時期內接受國際法和戰爭罪行法等方面的培訓,並從盧旺達大屠殺戰犯法庭以及海牙國際法庭的的審判工作中吸取有益經驗。不過,時間如此倉促,這些法官和檢察官能否擔負起如此重任還有待觀察。分析人士指出,讓具有流亡者背景的法官來主審薩達姆,似乎有些不妥。因爲特別法庭負責人薩利姆·沙拉比的叔叔爲了逃避薩達姆迫害,多年流亡海外,最後是在美國人的保護下才回到伊拉克境內的。在普通伊拉克民衆看來,沙拉比顯然是美國扶植下的“外來者”,而民衆真正需要的,是薩達姆接受飽受他長期壓迫的伊拉克人民的真正的審判。
·第六,安全問題非常突出。
伊拉克目前的安全形勢非常嚴峻,各種暴力事件和恐怖襲擊頻繁發生,幾個月以後是否能有根本的改觀,達到審判薩達姆所需要的安全要求?不少分析人士對此並不持樂觀的態度。審判中的安全要素包括了法官和檢察官的安全問題、被告的安全問題以及辯護律師的安全問題。在特別法庭高達7500萬美元的預算中,安全方面的花費就佔到了一半。沙拉比一再強調,他最擔心的就是法官和被告人的安全,以及被告越獄的可能性。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只有在美軍“保護”下的薩達姆和其他前政府高官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從今年4月20日特別法庭成立至今,對外公佈的只有該法庭負責人薩利姆·沙拉比的情況,而沙拉比隨後任命的檢察官和法官都對外嚴格保密,因爲已經有5名特別法庭的法官候選人遭暗殺身亡。由於擔心自己成爲襲擊和暗殺的目標,許多法律界人士乾脆拒絕接受沙拉比的任命。
作爲特別法庭中唯一公開身份的人,沙拉比過上了連薩達姆也不如的“流亡”生活。據悉,他已經受到過無數次的死亡威脅。爲了保護他的安全,除了24小時不間斷的貼身保鏢外,沙拉比東躲西藏,甚至不能在同一個地點連續睡上兩夜。
更麻煩的還有可能出面爲薩達姆辯護的律師。從感情上來講,伊拉克人不願意爲薩達姆辯護,僅有的幾位表示願意提供法律服務的伊拉克律師也都是“縮頭縮尾”,絲毫不敢泄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至於薩達姆龐大的外國律師團,伊拉克臨時政府雖然沒有明確拒絕他們入境爲薩達姆辯護的要求,但卻託辭說需要得到伊拉克律師協會的許可。而且,即使他們獲得了入境許可,伊拉克當局也不願意爲他們提供安全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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