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手握財政審批大權的甘肅省財政廳原副廳長鄭衛民,昨日在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鄭雖否認公訴機關對他貪污罪的指控,但最後還是淚灑法庭懺悔不已,他告誡所有當權者切莫隨他而來。衆多公務員參加了旁聽。法庭沒有當庭宣判。
“王唐升說謊,作僞證!”
鄭衛民在法庭上時不時發“脾氣”公訴人指控其“爲了讓其兒子鄭某到中央美術學院附中上學,便吩咐省石化公司駐北京辦事處主任王唐升從其下屬公司出資30萬,以贊助費的名義給附中,當時鄭衛民說錢會很快給王下屬公司還回來,還可以多給些。”“付款後,鄭在北京和王唐升以及甘肅經貿委企業處處長劉立商量,由劉在甘肅找幾家企業給省財政廳打報告,申請資金來填補隴興公司30萬元以及其他開支。劉回蘭後,隨即授意其找到的三家企業分別給省財政廳打報告申請企業技改資金,後劉將三家企業申請資金的報告交給鄭衛民。根據鄭衛民的批示,省財政廳給三家企業撥付資金70萬元。資金到帳後,上述三家公司各留5萬元後分別將餘款匯給隴興公司。隴興公司收款後,王唐升讓財務人員將30萬元平帳,把剩餘的25萬元作收入記帳,同時王安排財務人員給上述企業出具銷售油品虛假髮票作帳,王隨後將整個處理情況告訴了鄭衛民。”
國家公訴人說:先有“借”,後有“墊”,後來還有“補漏”“填平”,供證是一致的。
針對此項指控,鄭衛民很激動地說:“那完全是王唐升說謊,是一派胡言,是作僞證!”“贊助款是王唐升自己決定的,是爲了討好我主動提出來的!”
公訴人發問說:“你在偵查階段,3次供述說,撥款就是爲了補漏,在法庭上爲何翻供?”
鄭衛民回答說:“那是因爲偵查機關誘供!”
“沒有我的支持,他們到財政部要不來錢!”
國家公訴人指控說:1999年底,甘肅乾酪素廠爲感謝鄭衛民爲該廠安排資金,副廠長胡慶榮在鄭衛民家中給鄭送現金1萬元。2001年七八月間,胡慶榮在省財政廳鄭衛民辦公室給鄭送現金1萬元;2002年春節前,爲感謝鄭衛民幫助從財政部取得資金,胡慶榮到鄭衛民辦公室送去現金1萬元。2002年後半年,鄭衛民在北京財政部掛職期間,甘肅乾酪素廠改製爲公司,該公司總經理陸曉民、副總經理胡慶榮到北京約鄭衛民吃飯後,由胡慶榮給鄭衛民送現金1萬元。2003年春節前,陸曉民和胡慶榮約出鄭衛民,在省委門前的公共汽車站送現金1萬元。
那麼,爲什麼從國家財政部取得資金要給鄭衛民送錢呢?鄭衛民一語道破天機。他在法庭上說:“沒有我的支持,他們到財政部要不來錢!”
“5萬元請財政部人員吃飯!”
國家公訴人指控說:1998年底,平涼普業印刷機械有限責任公司爲爭取資金,該公司財務人員孟銳到鄭辦公室給鄭送現金3000元;2000年前半年,該公司爲感謝鄭撥付項目資金,該公司經理李衛中和孟銳到鄭衛民辦公室,李衛中給鄭送現金8000元;2002年10月下旬,爲感謝鄭衛民給其公司撥付資金,李衛中和張明瑞相約到北京,在財政部鄭衛民辦公室裏,將各自準備好的5萬元交給鄭衛民。2003年六七月間,平涼普業印刷機械有限責任公司新任經理孟銳,爲爭取項目資金,在鄭衛民辦公室給鄭送現金1萬元。其中李衛中和張明瑞在國家財政部給鄭衛民送錢的事實受到法庭的關注。李衛中和張明瑞說一共送了10萬元,鄭衛民只認送了8萬。那麼,這麼大宗的現金到那裏去了。鄭衛民在法庭上說:5萬元招呼了國家財政部的有關人員,其餘3萬他帶回蘭州“暫存”。
哥哥千里來作證
在國家公訴人指控鄭衛民犯有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質證過程中,鄭衛民的哥哥出庭作證,以證明其在鄭衛民裝修房子時,他曾給過鄭衛民10萬元現金的事實。鄭衛明的哥哥在山西的太原市工作,專門從太原趕來給弟弟作證。
壓歲錢成千上萬
據公訴人指控:2003年春節前,鄭衛民來到北京隴興公司,王唐升以給孩子年錢爲由,給鄭送現金2萬元。1992年至1993年春節,有人到鄭衛民家中拜年,以給孩子壓歲錢爲由,兩次送現金4000元。
“權利要受到制約!”
在法庭上,記者採訪了前甘肅省財政廳的一位老幹部,他對記者說:現在一些掌握着重大權利的領導幹部,權利受不到有效制約,就容易滋生腐敗,最後既害國家,又害自己!
庭審花絮“逮捕”說成是“失去自由”
在法庭上,鄭衛民數次說自己失去自由之後如何如何。國家公訴人反脣相譏說:鄭衛民,你要搞清楚,逮捕是檢察機關對嫌犯採取的一種強制措施,你不要把逮捕美化成“失去自由!”
判斷現金多少用手捏!
國家公訴人指控說:1999年9、10月間,甘肅省石油總公司駐北京辦事處主任王唐升爲了取得資金,得知鄭衛民裝修住房,便委託蘇菊香給鄭送2萬元現金。鄭衛民在法庭上說,這筆錢是收過,但收的時間和公訴人指控的時間不一致。國家公訴人問:當時現金裝在信封裏,你怎麼知道是2萬元?鄭衛民說:我捏厚度,2萬元的厚度和1萬元的厚度不一樣!
“鄭衛民看鄭衛民”
法庭上的鄭衛民小平頭,灰色半袖,布鞋,戴着眼鏡,很文雅的樣子。在國家公訴人出具的影視資料裏,記者看到的鄭衛民穿着黃馬褂,鬍子拉碴。鄭衛民不時偏過頭去看影視資料裏的他,兩人形成鮮明的對照。
“前妻的證詞不可信!”
在案件的查處過程中,鄭衛民的前妻也接受了調查,證明了鄭衛民的有關經濟狀況。鄭衛民在法庭上說:他當時和前妻的感情不好,前妻的證詞缺乏客觀性。
“腐敗財神爺”的“黑錢”“黑房”
4個祕密保險箱放“黑錢”
從偵察機關提供的影視資料看:鄭衛民在工商銀行金城支行等4家銀行都辦理了保險箱業務,用來存放贓款。當時,偵察機關是用電鑽打開保險箱的。在工商銀行金城支行9172號保險箱裏,存放着鄭衛民的一個鐵皮箱,該箱子裏,裝滿了一捆捆的現金,觸目驚心。一共從鄭衛民住所、辦公室、銀行保險箱中查出贓款及物品共計2985096元,除鄭衛民受賄35.1萬元和查證說明合法來源的100465元外,尚有2533631元不能說明其來源。
北京蘭州都有房產
鄭衛民在蘭州市有兩套現房,一套集資房集資房已交房款10萬元。在北京有一套住房,面積120多平方米,79萬餘元。
名片還在信封裏
鄭衛民收受的錢,大部分原封不動地放進銀行的保險箱。一些送錢的人害怕鄭衛民把自己送給他的錢搞混淆,特意在裝錢的信封裏放了名片,可是,在國家公訴人出具的影視證據裏,記者發現,有兩個裝錢的信封在偵察機關查封前,就根本沒有打開過。
小資料此案還牽出美院附中校長
該案還牽出北京的一個“小人物”,原來鄭衛民給兒子的“培訓費”被中央美術學院附中校長金甲鎮貪污,事發後金被北京朝陽區檢察院批捕。
鄭衛民遲到的懺悔:當權者應以我爲誡
儘管鄭衛民在昨天的法庭調查和辯論階段爲自己的部分犯罪行爲竭力開脫責任,但當審判程序進入尾聲,由他作最後陳述時,鄭一反常態,哽咽着進行了一番觸及靈魂的懺悔。
拜金主義浸透了靈魂
他說,自己出身在幹部在家庭,從小沐浴在黨的陽光雨露下,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參加工作後,在黨和政府的教育培養下,自己入了黨,也曾爲黨努力工作,取得了一定成績,但隨着職位的上升,手中權力的增大,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放鬆了對世界觀的改造,特別是對市場經濟的負面影響沒有足夠的警覺,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慢慢侵蝕,立黨爲公,執政爲民的準則和爲人民服務的宗旨逐漸淡忘,防範意識不強,最終經不起金錢的誘惑,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權力觀出現偏差
鄭衛民總結自己的犯罪道路時承認關鍵是自己的權力觀出了問題:“我沒有樹立一個正確的權力觀,沒有管好用好手中的權力,自己參加工作20年,當領導幹部已15年,不論當處長還是當副廳長,手中都掌握着很大的審覈權、項目審批權。這些權力是誰給的?是黨和政府,是人民給的。這些權力應該是用來爲黨的事業,爲社會主義建設,爲人民服務,可自己卻把這種公權當作私權來用,來以權謀私。由於權力觀念的偏差,不能正確認識手中的權力,加上制度中對權力的監督和約束機制不健全,權力過大,沒有有效的制約和監督,這在客觀上也助長了我的犯罪行爲。”
人情成爲助腐劑
“衝不破複雜的人情觀,由於權力很大,接觸的人很多,在現實生活中請客送禮經常發生。我爲人家單位解決了問題,他們要感謝,從小到大,由少到多,由量變到質變。”鄭衛民這樣看待“人情”。
我給黨抹了黑,親屬帶來了屈辱、痛苦和眼淚
鄭衛民把走上犯罪道路的根源歸結爲世界觀的改造和對法律的漠視。他說:“由於我不學法,不懂法,依法行政的觀念比較淡薄,雖然犯罪原因在多方面,但自己沒有樹立一個黨員和黨員領導幹部本應樹立的共產主義世界觀,這是導致犯罪的主要思想根源。自己的犯罪造成的危害十分嚴重,給黨和政府抹了黑,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破壞了正常的經濟秩序,助長了腐敗,同時也給我的家庭帶來了嚴重的危害,我給我的親屬帶來了屈辱、痛苦和眼淚。我辜負了黨的教育和培養,辜負了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給過我關心和幫助的人,辜負了親人對我的期望,對自己的犯罪行爲我後悔萬分,痛心疾首。我希望各級領導幹部能以我爲誡,千萬不要再走我的老路。
最後,我尊重法律,尊重親愛的法官(哽咽,拭淚),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減輕對我的處罰,給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本報記者廖明郝冬白
案件回放
公款填私慾30萬公款助子上學
若不是中央美術學院附中校長金甲鎮因腐敗翻船,鄭衛民可能還會“高升”。2003年4月,鄭衛民爲了讓其兒子鄭某到中央美術學院附中上學,託某新聞單位記者進京聯繫。此人將鄭公子的一幅習作拿給金校長審看,金一番端詳後說:“畫還不錯……”這位受託記者聽後大喜,可沒想到金校又甩出一句:“上學,還差點!”後面又跟了一句:“不過,交一些贊助費可以加分。”贊助多少?30萬!金校長也是看中了鄭的特殊身份。接下來,鄭就開始籌劃,他吩咐省石化公司駐蘭辦事處主任王唐升從其下屬公司出資30萬,以贊助費的名義給附中。當時鄭衛民說錢會很快給王下屬公司還回來,還可以多給些。4月21日,王唐升從其下屬的隴興公司開出一張30萬元的轉賬支票,由鄭衛民交給附中。收款後附中給鄭出具“培訓費”收據一張(後該款被中央美術學院附中校長金甲鎮貪污,事發後金被北京朝陽區檢察院批捕)。付款後鄭在北京和王唐升以及甘肅經貿委企業處處長劉立商量,由劉在甘肅找幾家企業給省財政廳打報告,申請資金來填補隴興公司30萬元以及其他開支。劉回蘭後,隨即授意其找到的三家企業分別給省財政廳打報告申請企業技改資金,後劉將三家企業申請資金的報告交給鄭衛民。根據鄭衛民的批示,省財政廳給三家企業撥付資金70萬元。資金到賬後,上述三家公司各留5萬元後分別將餘款匯給隴興公司。隴興公司收款後,王唐升讓財務人員將30萬元平賬,把剩餘的25萬元作收入記賬,同時王安排財務人員給上述企業出具銷售油品虛假髮票作賬,王隨後將整個處理情況告訴了鄭衛民。
腐敗校長牽出“蛀蟲財神”
2003年7月,中央美術學院附中校長金甲鎮打電話告訴鄭衛民,教育部正在清查“贊助費”的事情,讓鄭衛民將30萬元倒成現金,鄭衛民當即指使王唐升收回支票,從隴興公司倒出30萬元現金,於7月30日交給金。2003年10月,金甲鎮在得知朝陽區調查其亂收費問題的消息後,打電話告訴鄭衛民讓他過來退款。後鄭安排王唐升將該筆資金入賬。
另據檢察機關查明,從1999年到2003年期間,鄭衛民多次收受他人錢財,受賄數額從人民幣1萬元到2萬元不等,總計受賄35.1萬元。另外案發後,檢察機關從鄭衛民家中查獲資金298.5萬餘元,除了部分資金能合理說明外,尚有253.3萬餘元無法說清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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