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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論述軟實力和中國提升軟實力的戰略選擇(上海社科院常務副院長左學金教授左學金美籍華裔學者、香港中文大學校長劉遵義)
8月20日至21日，首屆“世界中國學論壇”將在上海召開。本次論壇由上海市政府主辦，上海社科院承辦，意在探尋國際背景下的中國軟實力提升之道。屆時，來自海內外的兩百多位著名學者將雲集浦江之濱，共同探討中國學的歷史、現狀和未來。日前，上海社科院常務副院長左學金教授與美籍華裔學者、香港中文大學校長劉遵義教授專門就軟實力話題進行了一次對話。
劉遵義：軟實力的概念約瑟夫·奈早在1990年就提出來了，最近才受到各國學者及領導人的關注，我想是因爲硬實力已被證明不足以完全解決現實世界的問題。例如，伊拉克、朝鮮、蘇丹等地的局勢、反恐戰爭，以及目前的巴以衝突都表明，僅靠硬實力，哪怕是具有壓倒性優勢的實力，也可能不足以預防戰爭或恢復和平。
左學金：美國目前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所以約瑟夫·奈在提出和論述軟實力時更多地是從國際關係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例如他寫的一本書的書名就是《軟實力：世界政治的制勝法寶》。美國學者這樣看有一定道理，符合美國的國情。但是對於中國這樣一個發展中國家、對我國的國情來說，討論軟實力可能一方面要着眼於國際關係，另一方面要更多地着眼於國內發展。
目前我國重視軟實力與中央倡導的科學發展觀是密切相關的。我國要真正成爲世界強國，在發展進程中就不能把注意力僅僅放在經濟增長等“硬指標”上，而應該更多地關注科學、教育、文化、法制等“軟指標”。在我國的發展進程中，正是這些軟指標容易受到地方政府和公衆的忽視，應該引起更多的關注。
劉遵義：就概念來說，我認爲軟實力是通過道義上的主導去贏得朋友、影響他人的一種能力。這包括公平對待所有國家，不濫用實力(包括硬實力)，行動時注意剋制。
左學金：我認爲，軟實力是相對於國內生產總值、國防力量等硬實力而言的，是指一國的文化、價值觀念、社會制度等影響自身發展潛力和國際感召力的因素。當然，軟與硬都是相對的，很難作出絕對的劃分。就拿文化來說吧，雖然一般將一國的文化看成是軟實力的一部分，但是文化產業也是國際貿易和國內生產總值的重要組成部分。美國的文化產業是美國經濟的一個極爲重要的部分，在國際市場具有很強的競爭力。因此可以說，文化裏面有經濟，經濟裏面也有文化，你很難機械地把它們分割開來。
劉遵義：有一種觀點認爲軟實力應該以硬實力爲後盾，而中國目前軍事實力有限，因此不能說中國擁有軟實力。其實我覺得，硬實力和軟實力是互補的。每個國家都需要兩種實力，使用得當，二者相得益彰。中國人經常說“以德服人”，實際上就是指贏得人家的心，而不是單純使用蠻力。中國人也說“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也表明重視軟實力。道義上的主導是重要的，美國在阿富汗的行動曾得到各國的支持，但在伊拉克就不同了。中國可以通過支持貧弱者、通過站在公平和正義的一方來發展自己的軟實力。
左學金：我不太同意說中國目前軍事實力有限，所以不能擁有軟實力的說法。
目前有人認爲，中國成功的發展模式是中國軟實力的一個重要體現。確實，在國際舞臺上，中國獨樹一幟的發展道路正在產生越來越大的影響。但是從總體上來看，目前中國的軟實力還不強。在國際市場中，中國有競爭力的仍然是勞動密集型製造業產品，在文化產品進出口的貿易逆差有增大趨勢。據報道，在第九屆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上，國內出版社輸出和引進版權的比例約爲1∶8。第四屆中國上海國際演出交易會上簽訂的82項意向書中，大部分也是引進項目。
劉遵義：中共中央不久前正式發佈了《關於進一步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的意見》，一些國外媒體認爲，這顯示中國新領導層開始從戰略高度加速推進中國的軟實力建設。那麼中國目前要增強軟實力，應該在哪裏找到力量源泉呢？我認爲這包括：中國在聯合國的否決權、中國的經濟資源、對外援助、承擔海外維和使命、中國龐大的市場、中國在某些國家(如朝鮮、巴基斯坦)保持影響力。
左學金：我認爲，中國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功，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和在人力資源方面的巨大潛力，都是中國軟實力的重要源泉。
劉遵義：只有當一個國家願意堅持以一種非自私自利的方式來解決其他國家問題的時候，其軟實力才能得到增強。當然，那樣做反過來也要求投入資源、擔當責任、承受犧牲。一個也許算不上最恰當的例子就是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在危機最嚴重的時刻，中國沒有讓人民幣貶值，從而使東亞經濟和整個世界免遭更大沖擊。這對中國而言並非沒有代價，不過，中國也因此贏得了其他東亞國家的感激和尊敬，由此也獲得了更大的軟實力。
左學金：我非常贊同劉教授的看法。中國作爲一個地區性大國，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和向其他國家提供更多的幫助，才能發揮它的影響。但是從國民意識的角度來看，也許還有許多國民沒有作好這樣的思想準備。所以要加強這方面的教育。
劉遵義：要提升軟實力，我認爲中國必須更加活躍地參與國際事務，並且努力尋求爲世界的和平與穩定作出貢獻，而不必孜孜以求於短期收益。
左學金：從國內來看，中國要在加強道路、交通、通信等“硬”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進一步加強對科教文衛和法制等領域的“軟”基礎設施的建設。總的來說，這些領域的改革滯後於其他領域的改革，今後應該將這些領域的改革作爲我國深化改革的重點。
我還認爲，要提升中國的軟實力，必須從基礎做起。我國還有2／3的人口生活在農村地區，但是農村地區，尤其是西部農村地區的“軟”基礎設施建設就更加落後了。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下大力氣去做。
劉遵義：不可否認，中國提升軟實力過程中難以迴避美國因素，我認爲直接對抗美國不符合中國的利益。可以找到某些方式，使中國的利益和美國的利益都不受到損害，而且各自的處境都得到改善。不讓美國在中國成爲贏家的時候成爲輸家，則美國潛在的反華力量就會削弱。但如果其他國家在此過程中獲利，哪怕中國本身並不獲利，它們也會稱頌中國的所作所爲，這也有利於中國軟實力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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