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一陣風掀掉了晾在陽光下的幾牀被子。黃昏,又一陣風驟起,殷永純皺了皺眉頭,“起風了。”
他目前正處於一場風暴的中心,被輿論所關注。“我處於高度壓力之下。”殷永純對本報記者說。
作爲國內第一所志願者學校的創辦者和校長,殷永純曾經被視爲道德高尚的青年楷模,但他現在因涉嫌猥褻學校裏多名男生而被安徽省渦陽縣公安局調查。
三個志願者老師的震驚
渦陽公安局對殷永純涉嫌猥褻復新學校男生的調查,開始於一個電話。
今年春節前,渦陽縣公安局刑偵四分隊隊長杜運亮接到賈瑞明的電話。賈瑞明是一個離開復新學校的志願者。他在電話中說,復新學校校長殷永純可能猥褻過學校裏的男學生,因而向杜運亮報案。
賈瑞明曾是復新學校初二二班的班主任。2005年初,離寒假還有兩週的一節課上,他在班級佈置學生歸還學校的圖書。突然,有一個男同學從後排站起來,大聲喊道:“我們不還書,要還找殷永純還!”其他男生也跟着起鬨:“殷永純是個變態!”甚至有同學將書撕破,扔在地上。
“我當時大吃一驚,他們爲什麼撕書?爲什麼直接喊出了校長的名字?變態是什麼意思?”在深圳,賈瑞明對記者回憶道。
賈瑞明走下講臺。一個男學生一把把他拉過來,對着他的耳朵說:“家訪的時候,殷老師住在我家,夜裏用手摸我的小雞,還拉我的手去摸他的小雞。還有別人也被他摸過。”
賈老師一下子明白了學生所說的事情:孩子們可能遭到了猥褻。他制止了男孩子們的騷動,繼續上課。與陳曉輝老師的一番交流,驗證了他的想法。陳曉輝告訴他,他原來的班上也有類似的反映。
離開安徽返回北京的前幾天,賈瑞明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田楠。同樣曾經在復新學校當過志願者老師的田楠,震驚之下,決定以家訪的形式對孩子們進行調查。
1月30日和31日兩天,圍繞着復新學校旁的幾個村子,田楠走訪了30多個孩子。在兩天的時間裏,田楠確認有5個孩子曾經被殷永純侵犯過,並且對事件過程做了詳細記錄。其中,有兩個孩子給田楠寫了書面材料。付偉亮這樣寫道:“我怎麼有這樣的一個老師,他在我身上亂摸,還教我做成年人做的事情,還拿着我的手去摸他的小雞,我整個晚上都沒睡好。”
除了撫摸生殖器,田楠老師還發現,在個別孩子面前,殷永純還有其他不檢點行爲和言語。
每確認一個孩子,田楠就打個電話給周剛。半年前,周剛也曾是復新的志願者老師,這些孩子大部分他都認識,他關注這些男孩的心理狀況。
尋找可能被侵犯的孩子
賈瑞明、周剛和田楠三位老師都諮詢過法律人士,得到的答覆是“如果是多人多次,那麼可能構成刑事犯罪”。春節前後,他們確認殷永純確實侵犯過學生,因而先後向渦陽縣公安局報了案,等待警方展開調查。
這期間,殷永純給賈瑞明打過電話:“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嚴重,是學生先抱我,我才抱他們的。”賈這麼回答他:“我不這麼看。情況很嚴重,我已經報案了。”
這是個讓警方頭疼的案子。渦陽縣公安局負責此案的杜運亮告訴記者,這是一樁“奇案”,“我工作了這麼多年,別說沒辦過侵犯男孩的案子,聽都沒聽過。”他向記者確認,目前已經正式受理此事,但尚未立案。
最初,杜隊長諮詢了相關部門並查閱了刑法,確定了尋找14歲以下男學生的辦案思路。因爲按照猥褻兒童罪的標準,14歲一個界限,如果被侵犯男孩不滿14週歲,則侵犯者涉嫌猥褻,而對14歲以上的男孩,刑法沒有相關條文作出規定。除此之外,杜隊長還告訴記者,“殷永純是個名人,辦案壓力大,阻力多,而且調查取證的過程並不順利。如果有一個家長站出來就好了,但是現在好像家長們都不知道有這件事,他們大都在外打工。”
4月27日,記者跟隨杜運亮等三名幹警再赴張竹園調查,在離開復新學校一里遠的村間公路邊,幾個孩子坐着聊天。他們都已經退學。
鄭培信在復新學校初二退學之後,曾經去外地學了半個月的裁剪。這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吐了一口煙,“殷老師對我們太好了,從來不打罵我們,上課也好。他牙齒很大,笑起來特別恐怖。我們都覺得他很容易接近。”說這話的時候,另外幾個孩子跟他開玩笑:“失身了沒有啊?”他臉一紅,說了句“一邊去”,轉而面對記者:“我覺得這個事情沒那麼嚴重,只是摸了一段時間。”
坐在稍遠一點的張者個子不高,黃色頭髮整整齊齊。他一邊叫小夥伴把摩托車開過來,一邊低下頭說:“殷老師以前對人特別好,以前也鼓勵我好好學習,還給我買過東西,帶我去過渦陽呢。但後來出了那個事情,我就覺得他沒有那麼好了。”
記者找到與事件有關,惟一還在學校裏上學的學生朱天天,他也是4月警方調查確認曾被殷永純撫摸的孩子。
當記者問及他對殷老師的印象,他理理自己的頭髮說:“他不打人不罵人的,挺好的。”過了一會,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又補充了一句:“表面上挺好吧。”
4月27日,警方的調查結束後,案件負責人杜運亮對記者表示:“目前依然無法立案,因爲情況並不嚴重。外出的孩子們什麼時候回家根本不清楚,而對一個縣公安局來說,跨地域調查並不現實。只有等到村子裏收莊稼的時候或者過年,再行調查。”
附近村民們始終不相信真有這樣的事,“殷校長看上去是個善良而單純的人,他怎麼可能那樣做?”學校附近小賣店的大爺說。一個孩子的母親聽說此事甚至跑到學校大哭大鬧,說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殷校長。
“即使這件事是真的,殷老師在我們心目中依然是最好的老師。”殷所帶的高三班級的一個學生說。(文中所涉及學生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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