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7月13日,山西省榆社縣委因本縣今年高考成績太差,通過電視公開向全縣人民道歉,同時宣佈對榆社中學領導班子實行全員停職待崗的消息披露後,一時間,“高考成績”、“道歉”、“領導停職”成爲熱論的關鍵詞。外界媒體在肯定榆社縣委的勇氣之餘,並對對縣委和高考成績這對乍看並不相關的矛盾如何聯繫在一起進行了種種評論和猜測,還家聲音認爲是其“做秀”。7月14日晚,剛剛上任兩月的榆社縣委書記曹煜向《鄭州晚報》獨家責任記者講述的事情的原委,這也是“道歉”事發後曹煜書記首次正式詮釋公衆焦點疑問。
道歉的背後是一種責任
鄭州晚報:別的地方因爲火災道歉,因爲環境污染道歉,榆社縣委卻因爲高考成績不好道歉,您覺得這些道歉有什麼區別?
曹煜:首先要說明的是,這次絕不是簡單地因爲一次高考成績不好就道歉的。高考成績滑坡的背後,是榆社近年來教育落後現狀的集中反映,是榆社教育上存在的種種矛盾的一次大爆發。而這,跟縣委縣政府的重視不夠是有關係的,所以我們縣委常委會決定要向全縣人民道歉。榆社縣以前是國家級貧困縣,現在是省級貧困縣,在貧困縣,教育歷來是老百姓最關心的問題。我們調查分析過,在榆社,沒有任何一個問題象教育這樣涉及千家萬戶,牽動人心。但現在榆社的教育卻讓老百姓沒有一點信心,學生都到外地去上了,高考成績又這麼差,輿論譁然,老百姓意見非常大。老百姓關心的事出了問題,縣委負有責任,官員就應該道歉。
鄭州晚報:高考成績滑坡,縣委認定了三個不可推卸的責任,其中縣委的是領導責任,具體怎麼說?
曹煜:主要是重視不夠、投入不夠。應該說,榆社的教育在前幾年也是有發展的,從2001年到2004年,縣裏用於教育的投入累計有1.16億元,新建了很多校舍,撤併了一些學校,全縣財政供養一共有6400多人,其中教師就有2400多人,教師工資佔到全縣財政供養人員工資的36%,榆社縣對教育的付出還是巨大的。但即使這樣,與人民日益增長的教育需求相比,還存在很多矛盾和問題,縣裏中學的成績一直排在十幾個縣的後面,不是一年,而是好些年,教育問題長時間得不到解決,這說明,縣委縣政府對教育的問題重視的還是不夠。
鄭州晚報:很多評論十分肯定縣委的勇氣,但也有人說,這種道歉是廉價的道歉、小題大做的道歉,並有聲音稱是“做秀”。
曹煜:可能有些人理解,好像只有出了火災出了礦難這些大的事故纔要道歉。道歉就意味着負責,老百姓切身關注的事情上出了問題,縣委還不負責任,還不道歉?在榆社,從爲人民根本利益服務的角度出發,老百姓最關心的就要放在最突出的位置,現在這個問題就是教育。縣委通過電視向老百姓道歉,一點都不是小題大做,縣委就是要傳達一個信號,從現在起,榆社縣委比過去更加重視教育了,大家對榆社中學的以後要重新來看,我們要重塑榆社教育的信心。
出了事就要有人負責任
鄭州晚報:有人說榆社縣委是用相當於一場礦難來給這次高考滑坡事件定性、並處理中學領導班子的,您怎麼看?
曹煜:首先肯定一點,出了事就要有人負責任。高考滑坡是各種因素綜合的結果,縣裏、教育局、學校,包括社會和家長實際上都有責任,縣委是領導責任,教育局管理責任,學校事直接責任,家長跟社會的風把好學生送到外縣上學,也有責任。學校作爲直接責任者,其領導班子的教學理念、管理思路肯定是有問題的,所以現在我們要從外面聘請好的管理人才、好的老師來。整頓絕不是針對個人的,而是以扭轉大局、重塑榆社教育信心來出發的。學校班子是停職而不是撤職,不是一棒子打死,還有機會再競聘,但必須接受人民的選擇,認爲你行你就上,不行就下。
鄭州晚報:畢竟縣委與高考給人印象並不是直接掛鉤的,縣委是否把一次高考成績看的太重了?
曹煜:實際上,我們縣委對此次高考成績大滑坡,是把它看作了一場社會危機。也就是說,如果縣裏對教育的這種狀況繼續放任下去,後果很難預料。每年從6月到9月,高考成績就成了全縣人民的街談巷聞,老百姓說什麼的都有,罵人的,說教育沒人管的。這實際上就是一種潛在的社會危機,雖然它並不是一種特別激烈的、表面化的危機而容易被忽視,但卻是榆社近年來最大的矛盾。這樣看,不是現在看的重,而是過去看的不夠重。
鄭州晚報:有評論認爲造成這樣的局面是“高考成績異化成了官員政績”,您怎麼看?
曹煜:不能這麼說。從爲人民根本利益服務上出發,要求縣委必須這樣做,必須把教育放在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這是符合榆社人民根本利益的事情;教育是一個系統的、長遠的工程,出成績很緩慢的,所以現在很多地方光說重視教育,但實際上把它放的很靠後。這實際上是一個科學的政績觀和發展觀的問題。
鄭州晚報:縣裏老百姓與市裏怎麼看待這次改革?
曹煜:老百姓舉手歡迎,我聽說縣委的公告電視臺播了好幾遍很多人次次都看,7月8號召開的教師動員大會上,老師們的掌聲不斷地響起來。晉中市領導對縣裏的舉措也給予了肯定。最近,山西省一位副省長還幫忙讓榆社中學跟山西最好的一箇中學結成了友好學校。
榆社教育改革由不得等待
鄭州晚報:據瞭解,由於基礎薄弱,榆社近4年來在教育上的累計投入儘管已經達到1.16億元,教師工資支出已經佔到了全縣財政供養人員的36.2%,你們縣還存在50多所單師校(一所學校只有一位老師)、170多個複式班(不同年級混在一個班)。在您眼裏,榆社近年來教育上存在的問題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曹煜:在剛剛舉行的一個務工輸出會上,500多名打工者只有2個高中生,落後的教育狀況與羣衆日益增長的教育需求,已經成爲最突出的矛盾。
我一直把它看成一場潛在的社會危機。高考成績出來之後,這種潛在正逐漸演化成爲一種失去希望的思潮,成績不達線的家長在痛心,即將升入高中的家長在擔憂,更多的人在氣氛、埋怨。一句話,全縣上下對榆社教育失去了信心,這比任何問題都可怕,或者說,把縣裏逼到了一個不得不下大力度整改的地步。
鄭州晚報:這次政改的這麼大的動作,很多人都感到很突然。根據我們瞭解的情況是2005年高考的大滑坡,好像給了榆社縣一次大的整頓的機會。據說,您用用“千載難逢”來形容這次榆社教育所面臨的革新契機。
曹煜:在高考之前,我們通過對榆社縣的走訪調查,就意識到教育是縣裏的一個熱點問題,本來我們有一個相對溫和的方案,準備等暑假過去再實施。但高考成績一揭曉,各界反響強烈,家長們怨聲載道,就由不得我們再等下去了。如果沒有高考的話,教育綜合改革的力度可能沒有這麼大,沒有這麼寬。高考滑坡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整頓機會,一次大治的機會。
如果沒有這次大滑坡,縣裏面對教育改革的動作不會有這麼迅速,也不會有這麼大力度。這次,縣裏就是要抓住機會把教育從根兒上進行整頓,爭取把壞事變成好事。
寧可少修一條路
鄭州晚報:榆社縣的經濟情況怎麼樣,10萬年薪聘請校長,對一個貧困縣來說是否太高?
曹煜:榆社縣是省級貧困縣,貧困縣的教育問題歷來最突出,一方面家長們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孩子上,希望孩子能通過教育擺脫貧困;另一方面,政府對教育的投入非常有限。貧困不應該成爲對教育縮減投入的理由,越是貧困縣,越要想辦法加大投入。
我們縣年人均收入在600元以下的有13000多人,800元以下的30000人,全縣將近1/3的人年收入在800元以下。事實上,我們的農村學校還沒有一臺電腦。高薪,是吸引人才的需要。我們現在缺的並不是普通的管理人才,而是新的教育理念,我並不是不相信本地沒有這樣的人才,但是要精益求精,在全省範圍內尋找更好的人才。這筆錢是由縣財政拿出的,今年爲完成中小學佈局調整,縣裏已經投入1500萬元,明年還要再投入2000萬。
鄭州晚報:教育已經被榆社擺在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上,您覺得,在一個貧困縣來如何發展教育?
曹煜:發展教育,很大程度上要看領導如何權衡重視。比如對榆社來說,我們現在把教育問題列爲縣裏急需解決的十大問題之首,並不是說,就要簡單地把教育放在社會經濟發展的首位,但最起碼要放到與發展經濟並列的位置,加大投入,加強管理,寧可少修一條路,也要把錢投到教育的急需之處。但我知道,有很多地方,因爲教育投資大、見效慢,對教育的重視就只停留在嘴上,這樣的話,教育想要得到大發展就會很困難。
鄭州晚報:縣委縣政府承諾6年時間實現教育翻身,怎樣纔算翻身的目標?
曹煜:7月1日,縣委在電視公告中承諾,榆社教育改革“一年順利起步,二年完成改革,三年打好基礎,六年實現大翻身,要向榆社人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6年時間有一個計劃,三年打好基礎,六年見成績。具體來說,要達到六個目標,首先優化教育資源配置,把現有分散的小學校整合成具有規模優勢的大學校;二是硬件投入到位,目前榆社只有一半初中畢業生上了高中,將來這個數字要提升上去;三是教師隊伍素質得到提高,四是社會上形成尊師重教的風尚,五是在榆社形成把教育放在首位的意識氛圍,六是羣衆對教育成果教學成績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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