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牌村村民正挖坑准備修『母親水窖』
崖頭嶺村依舊被乾旱和貧困困擾
荒涼,乾旱,貧瘠。我國西北的黃土高坡,在炙熱的驕陽下不斷地被蒸裂著炙烤著。延綿不絕的黃土高坡,偏僻險峻的溝壑和枯竭乾裂的河床給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帶來難以擺脫的貧困。在我國西部的很多地區,年降水量只有300到400毫米左右,而蒸發量卻高達1500到2000毫米以上,有些地方年蒸發量甚至達到年降水量的10倍左右。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日日夜夜想水、盼水、夢水,寧夏回族自治區西海固有一句諺語:走進西海固,沒水洗衣褲。為了幫助西北部的人們迅速擺脫因嚴重缺水帶來的貧困和落後,在全國婦聯的領導下,中國婦女發展基金會實施了一項計劃,向社會募集善款為西北缺水地區捐修混凝土構造的水窖,使人們能夠利用屋面、場院、溝坡等集流設施,有效地蓄積到有限的雨水,以供一年之基本飲用水。
捐建的水窖有個很溫暖的名字———母親水窖。
雞叫天亮去找水回家太陽快落山 我國西北黃土高原一些省自治區的部分地區,人均可利用水資源佔有量只有110立方米,是全國可利用水資源佔有量720立方米的15.3%;是世界人均可利用水資源佔有量2970立方米的3.7%。那裡的人畜用水幾乎都靠人工蓄積有限的雨水。『半夜出門去翻山,翻過一山又一山。雞叫天亮去找水,回家太陽快落山。』這是西北地區廣為流傳的一首民謠。
8月底的甘肅省榆中縣崖頭嶺村依舊驕陽似火。烈日所及之處大地枯澀,草木稀疏。整個村莊由於常年缺水而呈現出沙黃的色調。村子裡的人們住的是土窯。一只孤零零的螞蟻從一戶村民家乾燥的窯壁上爬過,除了幾棵羸弱焦黃的小草什麼也沒有找到,只好繞過窯壁,躲到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處去了。
村民李紅娟從破舊的窯洞出來,走到院子裡的太陽能接收器旁。由於這裡的日曬強烈,很多村民都在院子裡架起這樣的接收器用來燒水。雖然正值酷熱的8月,李紅娟依舊頭戴黃色的包頭巾,身穿暗紅色的毛衣。由於當地婦女從小就從事繁重的勞動,衛生條件又極其惡劣,很多婦女在三、四十歲之後體質都明顯下降。盛夏季節穿毛衣,已經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水是從院子裡的小土窖裡打上來的。在這個有120多戶人家的小村子裡,人們的用水要靠院子裡自家挖的水窖蓄雨水而得。這些水窖窖口很窄,院子裡的土面又滲水厲害,導致很多雨水都沒能流到窖裡。有些村民只好在離窖口不遠的地方鋪上瓦片,好讓雨水順利地流到水窖裡面去。今年上半年,崖頭嶺村沒有下過一場雨,下半年下了一兩場雨,各家的水窖中都積了些許雨水。從水窖口向下望去,在離地面很深很遠的地方纔能看到一窪水,就是這麼一點點,維持著一戶人家的日常用水。這些水主要用於飲用。村裡的人幾乎從來不洗澡,洗臉的水也是家裡人輪流用。有的時候遇到不下雨斷水,只有靠政府從蘭州運水過來。
52歲的呂支書黑瘦的面頰上布滿了皺紋。由於飲用水的水質不好,一口牙齒已經變成了漬黃的顏色。襯衣的領子早就從白色變成了泥黑色。他指著村子旁邊連綿起伏的黃土高坡上零星點綴著的暗淡的綠色告訴記者,那是村民們開闢的梯田。莊稼沒有水澆灌,全靠天下雨,遇到乾旱就連種子都收不回來。1973年的時候,崖頭嶺村經過一次很嚴重的乾旱,導致莊稼絕收,吃糧吃水都要靠國家供應。
為了爭水兄弟反目乾旱趕走百戶人家 甘肅省婦聯發展部部長李娟說,在甘肅乾旱嚴重的地區,人們為了水而發生爭執的情況經常發生。清水縣一個村子遠處的山上有口山泉,流出的水量很少。村裡采取了一個措施,在泉邊修了一個坑,再用管子把水引到村裡。水管被鎖起來,由一位老漢看管,每天打開兩次,農民們排隊等水,一家一桶。一個老太太本來已經接了一桶,由於家裡有事還想再多要一點,管水的老漢不給,於是吵了起來。其他因為水而打架或兄弟反目的事比比皆是。
景泰縣正路鄉拉牌村55歲的蘇紅花右腿微跛,那是13年前因拉水而遇到的一次事故造成的。拉牌村的供水主要來自離村4公裡的一眼泉水。1982年,蘇紅花拉了一車水往回返。路上馬受了驚,車子翻了,連水帶車都砸在了身上。蘇紅花的右腿被砸折了,到醫院做手術,腿上安了鋼針。在家休養了半年後,蘇紅花的腿眼看就要好了。一天鄰居給了她一桶水,蘇紅花提水的時候又滑倒了,右腿再次骨折,連鋼針都扭彎了。這次她又在家裡養了一年半。直到現在,蘇紅花走起路來都不是非常利索。由於做手術打麻藥,蘇紅花的聽力受到嚴重影響,其中一只耳朵幾乎聽不見聲音。蘇紅花說,原來拉牌村裡有200多戶人家,由於乾旱貧窮,在二、三十年前已經搬遷走了三批人,現在只剩下100多戶了。
一生只洗兩次澡能淋到雨最幸福
在我國西部乾旱地區,缺水的故事數不勝數。在甘肅省永靖縣和榆中縣,有位鄉長聽說縣長要來檢查工作,便洗了一把臉,後縣長因故沒有來,鄉長因為浪費了洗臉的水而後悔了好一陣子。一個鄉下人去親戚家做客,親戚請他洗把臉,他忙說:『不用了,上個月洗過了。』中科院的一個甘肅籍博士從小學到中學8年沒洗過一次腳。來到京城的博士,現在下雨從來不打傘,他說,能在雨裡淋著真是幸福。
蘭州部隊某首長前往隴中會寧縣,還沒到村口,忽然從反光鏡發現一群牛向他狂奔,幾頭牛將車包圍並試圖將頭伸進車內,首長驚問何故,隨員說:此地太乾旱,人畜吃水極困難,已動用軍車拉水,這些牛一看綠色軍車就以為運水車來啦。
永靖縣楊塔鄉松樹灣村,13歲的楊軍軍由於家裡窮至今沒有上學。他說村裡30多戶人家,上不起學的孩子還有六七個,而一年的學費僅60元左右。他媽媽說,小軍軍13年來只穿過一次新衣服,沒有洗過一次澡,衣服也只洗過26次,每年過年一次,夏天一次。松樹灣村的人們取水主要靠毛驢馱和人挑。取一次水少則來回一個小時,多則需4至5個小時。這裡的水含氟量高,人人牙齒發黃。村裡共有980多口人,光棍就有40多個。
在寧夏回族自治區鹽池縣毛兒莊村,過去由於村裡的水不好,好多孩子一到換牙的時候都要躲出去,否則就會長一口黑牙。那時在毛兒莊村,按照可飲用水的衛生標准,每昇水中的氟含量不得超過1毫克,而毛兒莊村淺層地下水的氟含量竟高達2克以上。村民們祖祖輩輩飲用這種高氟水,10歲左右牙齒開始著色發黃,30歲左右牙齒變黑,50歲左右四肢變形甚至喪失勞動能力。
在很多乾旱地區,人們一輩子只能洗兩次澡,出生一次,去世一次,大姑娘也只有出嫁時纔能徹底地洗一次臉……
由於乾旱,這些地區被打上了沈重的貧瘠的烙印。《中國21世紀白皮書》中介紹西部時,前面的定語是『極貧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