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厚厚的拳擊手套,將你『仇恨』的人的照片貼在沙包上,然後一陣拳打腳踢
戴上厚厚的拳擊手套,將你『仇恨』的人的照片貼在沙包上,然後一陣拳打腳踢……這就是設在西南交通大學犀浦校區的心理研究和諮詢中心的發泄室。昨日,該中心主任寧維衛教授透露,這個國內高校首個發泄室試運行8天以來,目前已經有20位大學生前往打擊『仇人』。
一位教授的想法
建發泄室別讓馬加爵事件重演
進入發泄室之前,寧維衛教授特意帶領記者參觀了一番那些色澤布置得很溫馨的心理諮詢室。那些諮詢室有天藍色、鵝黃色和粉紅色的薄紗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有筆觸空靈的風景畫,讓疑目的人心平氣和;有可以讓傾訴者或躺或靠的皮沙發……這位西南交通大學心理研究與諮詢中心的主任、西南交通大學情緒發泄室創辦人,讓記者在這些諮詢室裡小坐,還時不時詢問:『是不是有很放松的感覺?』
寧教授這樣做是有他對記者進行心理學上的暗示作用的:他不希望,媒體,或者通過媒體了解到發泄室的人,把他們這個發泄室理解為一個簡單的釋放怨恨情緒的地方,他希望人們能夠知道,發泄,只是他對大學生進行心理調節的一個環節而已。
巧妙處理發泄對象
發泄室設置在一幢新修的樓上,面積估計在100平方米左右,免費向學生開放。當記者到達時,一個大汗淋漓的男學生,正從發泄室出來,扶著走廊的欄杆離開。面對記者的詢問,他露出疲憊而滿足的笑容,說:『我舒服多了,中午准備去校園外曬太陽。』
發泄室裡面,窗臺上放著紅色黑色的拳擊手套;在天花板上懸掛著兩個大沙袋,上面貼著一些打印的人像:有胖的,有瘦的,有長發的,有短發的,有戴眼鏡的,有不戴眼鏡的……每個人像都通過繪畫技巧處理,都充滿了具象和抽象綜合的效果———不管你仇恨的是哪個人,總可以在這些人像上找到他的形象。
發泄室的四周牆壁,都用皮革包著,這樣做有兩個目的。第一是隔音效果好,門窗一關,不管你在裡面長歌當哭也好,大吼大叫也好,粗暴詛咒也好,拳打腳踢也好,這個空間就屬於你一個人,那怕外面的人就從發泄室門口經過,也聽不到任何聲響。第二是安全,如果有人情緒過於激動,難免會出現拿頭撞牆,或者滿地打滾,可是,撞吧,滾吧,有皮革保護,絕對不會發生流血事件。
無人區引爆『仇恨』
在談起創辦發泄室的原因時,寧維衛教授這樣比喻:『如果這顆炸彈爆炸起來,會傷害很多人,我們這個發泄室,就好像把這顆炸彈,引爆在無人區———當然,當炸彈爆炸後,我們還要對發泄者進行心理上的諮詢,或者說心靈按摩,讓他再不要在自己的心中安裝炸彈。』
有兩件事情,讓寧維衛教授把建立學生發泄室的想法變成行動。第一件事情是馬加爵事件,寧老師說:『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當初有這麼一個類似發泄室的地方,或許,隱藏在這個孩子內心深處的仇恨情緒,就會在一次次發泄中消失,就不會發生那麼血腥的事件。』另一件事情,則是寧教授接觸到的本校一個學生的故事。這個大學二年級的學生,表情陰郁,他在自己寢室的牆壁上寫滿了『殺』字———鋼筆寫的拇指大小的殺、毛筆寫的碗口大小的殺,滿滿鋪著牆壁,讓人看了喘不過氣。『我想,我們該為這樣的孩子做點什麼,』寧教授說:『不然,等血流出來後,我們再來痛悔就晚了。』
緩解情緒並非放縱
在西南交通大學校領導的支持下,一周前,西南交通大學學生情緒發泄室創辦,進行試運行,估計將在本月底通過驗收。在高校成立學生情緒發泄室,這在國內屬於首創,消息披露後,包括中央電視臺等多家媒體都進行報道。
在試運行的一周,已經有20來名學生在發泄室裡體驗過。在學生們發泄完後,寧教授會根據他們留下的聯系方式,與這些學生進行溝通,對他們做心理諮詢,或者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心理按摩。他說:『我們始終要記住,發泄不是目的———發泄也是一種欲望,而欲望是無窮的,這次你揍了相片一頓,發泄了,說不定下次就要真揍人家一頓,你纔會滿足———所以,我們的發泄,是對仇恨情緒的緩解,而非放縱。』
一位發泄者的故事
一頓拳打腳踢打跑了我心中的仇恨
在得到不透露真實姓名的保證後,記者遇到的那位剛發泄完,說自己『感覺舒服多了,中午准備去校園外曬太陽』的男生,向記者講述了他的故事———高中畢業後的假期真漫長,在等待大學錄取通知書那段無聊的時間裡,我們認識了。我們都很喜歡對方,在同時領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個下午,我牽了她的手。現在想起來,我還能想起她的臉在夕陽下緋紅的樣子。我們在滿是銀杏樹的街道上走啊走,一直走到城市燈光璀璨。當我把她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是的,我們就這樣一直愛著,在同一所大學,我從沒想過她會離開我。但是,背叛還是發生了。上個星期天,我想找她一起吃晚飯。在一家網吧,我看見她正在跟一個男孩子視頻聊天。看見我,她是那麼緊張,把桌子上的水都碰倒了。我強行調出了她的聊天內容———我呆了:我的女朋友,她跟別人好上了!這一周,我簡直處於崩潰的邊緣。女朋友乾脆提出跟我分手,把送給我的照片要回去,然後,就跟那個男孩子一起背著書包上課,一起拿著碗去食堂打飯,他們戀愛了。我的心裡充滿仇恨,尤其是看見他們在一起笑啊鬧啊的時候,我簡直有捅那個男生幾刀的衝動。
知道學校成立發泄室後,我加入進發泄者的行列。我在裡面叫啊,哭啊,打啊……一拳揮在沙袋上,心裡罵著,叫你搶我女朋友;我一腳踢在牆壁上,又在心裡罵:叫你背叛我!最後,我汗水淋漓,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陽光從玻璃窗子上照在我身上,我看見自己地板上的影子,突然對自己呵呵笑起來:我這樣值得嗎?不就是失戀嗎?我為什麼不為自己喜歡的人祝福呢?你看,我現在心平氣和,在發泄室裡,一頓拳腳,我打跑了心中的仇恨。
一個反對者的說法
暴力發泄滋生了陰暗心理
『為什麼要用暴力來發泄,我只是想找個人聊天而已。』坐在咖啡店裡的男生,橕著頭,默默地望了會兒窗外。然後,拿出一張餐巾紙,折起了飛機。在熟練的手指運動裡,他向記者講述起了一段紙飛機的愛情。在大學的圖書館裡,我們很偶然的相遇。從見她第一眼起,我就認定了她是我命裡注定的惟一。很快,我們成為了朋友。我還記得,在學校的石橋上,我們折了兩只紙飛機。當扔出去的一剎那,我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她扭頭望著我,又看著盤旋在空中的兩只紙飛機,輕輕地說了聲:真希望我們也能比翼雙飛。
從此我們形影不離,從熱辣的籃球賽場,到蔥郁的林蔭小路,她望著我、依偎在我身旁,幸福真像蜜糖一樣甜。後來,因為實習,我不得不離開學校,四處奔忙。而她則依舊呆在學校。從分開起的每天短信聯系,到後來的一個星期一兩條短信,我一直也沒怎麼注意。可是,當我3個月後拿著攢下的錢,買了一個洋娃娃,樂滋滋地趕回學校時,回憶裡的甜蜜早已發霉。望著我遞出去的娃娃,她勉強地笑了笑,拿在了手裡。沒有擁抱,甚至笑都那麼勉強。我問她怎麼了,她眼睛躲閃著,語言更是雜亂無章。當我關心著一再追問時,她又將我領到了橋邊。她折了一只紙飛機,然後,在迷茫的我面前,扔了出去。飛機,盤旋著,緩緩落入湖中。『你看,即使飛機飛得再高,總有一天也會降落。我們,曾經很快樂,就這樣結束吧。』她就這樣轉身走了,我沒有去抓她的手,只是任眼淚流下。
朋友告訴我,在我離開的時間裡,另一個男生走進了她的生命。我拉著朋友,坐在了湖邊,默默地流淚。我也折了個紙飛機,然後,拋向半空。『一個月過去了,我已經完全康復了。只是每當想到她,心裡還有些酸酸的。』男生笑了笑,『乾嘛非要發泄,我們能夠控制自己的感情。我覺得,發泄根本就是滋生我們的陰暗心理。』他又將手裡的飛機飛了出去,『我已經開始了自己的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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