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的日本外交,始終把日美關係放在首位,這是毫不值得奇怪的,因爲日本本身處於美國的“被保護國”、即實際上的僕從國地位。但即便如此,日本在以往相當長一段時期內,還是比較注意對鄰國外交政策的連續性和穩妥性,外交活動較多地服務於同他國之間的正常的經濟交流,顯得相對“中立”和可以協商。但是這種外交姿態在2005年發生了明顯的異動——日本注重日美關係的性質和目的發生了變化,對他國的態度也發生了急劇變化,變成了一種急不可耐、不加掩飾地依附和“逆用”美國,毫無顧忌、變本加厲地刺激和損害鄰國的極富攻擊性的“外交”。例如,日本幾乎是同時向俄羅斯、韓國和中國提出了領土、領海或海洋專屬經濟區的要求,而且突然表現得“胃口大開”和態度蠻橫。日本的外交異動,極大地增加了亞洲、特別是亞太地區形勢的複雜性和緊張性,給亞太地區未來經濟發展帶來很多不確定因素,引起有關各國的極大反感和高度警惕。相應地,日本2005年的外交也走進了死衚衕,日本國內輿論亦用“外交失敗”來評價。
1996年以後,還在克林頓擔任美國總統、奧爾布耐特擔任國務卿時期,美國就已確定了擴大日本在亞洲的作用的政策。這一政策在布什總統任上得以延續,並且由於“9.11”事件的發生而得到強化。日本由於經濟泡沫破滅,認識到了自己與美國的差距,調整了自己的全球政策,此時正好利用美國的“鬆綁”政策“脫歐返亞”,企圖當亞洲的“全面霸主”和“未來既得利益者”。所以,從這時起,日本的外交政策、外交姿態已經在不斷變化,直至表現爲2005年的異動。2005年日本在亞洲的外交異動,從以下幾個方面綜合地表現出來:
1、變本加厲地否定侵略歷史。在國際社會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週年的2005年,日本國內否定侵略歷史的聲音和活動,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小泉首相再三挑釁性地參拜靖國神社,就是一個突出表現。日本右翼宣揚“自衛”戰爭觀、否認南京大屠殺、否認慰安婦的存在等等,都通過修改歷史教科書的行動“固化”了下來;批准和啓用新版歷史教科書,是日本外交政策轉變的重要標誌性事件。此外,複製“大和”號戰列艦的鬧劇,也對否定侵略歷史起着推波助瀾的作用。
2、着手改變基本國策。日本國內長期存在的企圖修改和平憲法的問題,在2005年終於到了一個重要歷史轉折期。由於執政的自民黨通過了憲法修改草案,而小泉首相計劃在明年1月將這一憲法修改草案提交議會討論,因此“修憲”業已進入了操作性階段。自民黨憲法修改草案的核心內容,是刪除現行憲法第9條第2項關於不擁有陸海空三軍等武裝力量、放棄交戰權的條文,將自衛隊改爲以內閣總理大臣爲最高指揮官、可行使“集體自衛權”的“自衛軍”。相應地,自民黨也計劃將日本防衛廳升格爲“防衛省”。如果這一“修憲”企圖最終得以實現,那就意味着日本與他國交往的方式,在軍事、政治、外交等各個方面都發生了重大改變。日本今後如何發揮大國作用,他國今後如何同日本打交道,都變成了不可測和更復雜的問題。
3、升格日美軍事同盟關係,確定與美國配合作戰細節,加強海外軍事活動。日本作爲一個對世界各國有着不設軍隊、永遠放棄戰爭的國際義務的國家,卻在2005年10月同美國簽署了明顯針對第三國的《美國日本同盟:爲了未來的改革與調整》軍事合作協議,其中列舉了一系列具體措施。例如,日本計劃將防空司令部遷移到美國第五空軍司令部所在的橫田空軍基地,以便使日美雙方的航空兵部隊可以在協同指揮下展開同步行動;日美兩國同意分享實時情報,擴大聯合訓練規模,並允許共用雙方在“日本境內外”的設施。而事實上,日本的12架軍機已在今年7月首度進行了跨國境空襲演習,與美國空軍一道在敏感的關島地區進行了實彈轟炸。由於戰後日本和平憲法規定日本的軍事行動只限於自衛,禁止日本擁有“攻擊性戰爭能力”,因此這次跨國境長途奔襲演習被日本一些人視爲一次“戰略性的突破”。在稍早些的6月,美日兩國還就明顯針對中國的“美日聯合作戰計劃”及“相互協作作戰計劃”進行了磋商,其中“互相合作計劃”明確日本在周邊“有事”時,可讓美軍優先使用日本國內的11個民用機場和7個海港,同時明確美日各自應發揮的作用和具體分工。而“共同作戰計劃”則明確了日本自衛隊對美軍進行直接支援的具體內容,如救援遭到攻擊的美軍、爲美軍前沿基地和補給基地等薄弱環節提供安全保護,等等。這種明顯針對第三國的戰爭佈署行動,是2005年日本外交異動中最刺目的內容。
4、以非經濟的“砸場子”方式,破壞他國之間正常的經濟合作,其中主要是針對中國。在衆所周知的中俄石油管道合作問題上,日本在誘使俄方拋棄安大線方案卻又不提供許諾的貸款和投資、讓俄羅斯吃了啞巴虧之後,2005年俄羅斯方面重新加強了同中國在這方面的合作,普京總統也做出了表態。但中國已經被日本耗去了許多寶貴時間和資金。現在日本在“攪局”受挫的情況下,仍不肯放棄干擾的努力。例如今年4月日本經產大臣就向俄羅斯工業及能源部長髮出過不能先興建中國支線的威脅。在開發蒙古煤礦資源、開採進口越南鐵礦石等問題上,也有着類似的情形。以居心不良、做小動作、不正當競爭方式進行以鄰爲壑的經濟戰,已日益成爲日本外交異動的一種特色。
5、在領土、領海和海洋專屬經濟區問題上擺出了咄咄逼人的對抗姿態。例如7月有報導說,日本對韓國的態度日趨強硬。進入今年以來,日本巡邏艇出現在韓國獨島近海的次數比往年增加近兩倍。而且,過去接近獨島的日本巡邏艇幾乎都是1300噸級的,但今年首次出現了3500噸級的巡邏艇。這可能是因爲日本意識到韓國海警擁有5000噸級的警備艇“三峯”號。中國的東海油氣井處在日本單方面劃出的、中方並不承認的所謂“中間線”中方一側,但即便如此日本還是提出了停止生產的無理要求,甚至試探性地發出了武力威脅。日本對於俄羅斯的領土要求,不僅超出了南千島羣島的範圍,甚至還超出了千島羣島的範圍。在一年之內對若干鄰國突然提出超乎想象的領土要求,或者對爭議問題突然持不可接受的強硬態度,這在世界外交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與上述種種情況綜合表現出來的2005年日本外交異動相關,亞洲、特別是亞太地區的形勢變得有所嚴峻了。2005年人們曾經提出:朝鮮半島、伊朗會不會發生戰爭?中日之間會不會在東海發生衝突?這些問題不幸都沒有跳出亞洲的範圍,而且都不能脫離日本的外交異動加以考慮。雖然這些問題並沒有真實發生,甚至後來有所淡化,但日本的挑戰、臨戰姿態是客觀存在的,美國的運籌也正一刻不放鬆地進行着,而這也就是這些問號不能根本抹去的基本原因。如果在未來兩年會發生些什麼,2005年一定是一個值得反思的重要年份,而日本在這一年的表現將是這種反思的重要內容。
日本在2005年外交異動,使它在國際上、特別是亞洲國家中陷入了嚴重的孤立,這是不爭的事實,前外相也不得不爲此充當了替罪羊。日本爭取“入常”失敗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爲了“入常”,日本曾在亞非國家中做了許多遊說工作,但收效甚微;即使在東南亞一些受到笑臉相迎的國家,日本最終還是碰到了軟釘子。此外,諸如日本在“朝核”問題六方會談中的角色被邊緣化;俄羅斯總統普京一再延遲的訪日之旅雖然成行,但帶給日本民間的是失望的心情,等等,也很說明問題。所以,2005年是日本在亞洲的外交異動年,同時也是日本在亞洲的外交失敗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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