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滲透煤礦造成產業發展巨大風險
礦工生命安全沒有保障
清理官股入礦根本是清理隱藏不露的“乾股”和“權力股”
運輸煤炭車輛排成長龍
“剛聽到國家開始清理糾正官員入股煤礦時,心想這次要徹底治一治煤礦的問題了。可看了幾次新聞後,我們也不再感興趣了。”山西省臨汾市的一位個體煤老闆私下這麼說。
記者近日在一些重點產煤區採訪時瞭解到,中央採取清理糾正國家工作人員入股煤礦的舉措以來,引起了包括許多煤礦經營者在內的廣泛關注。作爲“官股入礦”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煤老闆從最初的關注到漠視、從觀望到失望,其心態發生了變化。
一些煤老闆私下裏表示,清理整頓究竟能查到啥程度,“他們心裏沒底”。業界有關人士建議,只有徹底清查煤礦經營中的“乾股”和“權力股”,切斷依附在煤炭上的不法利益鏈條,才能收到徹底治理“官煤勾結”、淨化煤炭生產經營和安全管理環境的實效。
膽大的“黑口子”和惹不起的“黑後臺”
一位煤老闆告訴記者切身體會到的“官煤勾結”是什麼樣子:“我有一個年產20萬噸的礦井,證照齊全。因爲受其它地區發生 礦難的牽連,2005年幾乎一直在停產整頓,加上正在搞採煤方法改革,平時也就偷偷摸摸出點煤。可就在我這個礦後面,5個‘黑口子’幹得比我還歡。”
“黑口子”是當地人對那些沒有任何手續私挖濫採礦井的稱呼。這位煤老闆說:“我這個礦的井田面積好幾平方公里,已經繳足了資源價款。而這些黑口子全在我的井田範圍內挖煤,最小的一天產300噸,大的一天能挖600噸。幾個礦加起來,產量是我這個合法礦井的好幾倍。”
“爲啥不管?因爲惹不起。”煤老闆說,幾乎每個合法礦背後都有幾個“黑口子”,而其背後是實力雄厚的“黑主子”——當地的實權部門。這些井口生產條件極爲簡陋,主要靠農用三輪車運輸,安全設施根本沒有保障,而且不繳納任何稅費,一旦出了事故多數都是“私了”解決。
這位煤老闆告訴記者,明知井田內那些“黑口子”是誰開的,他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因爲相關執法部門對這幾個“黑口子”也無能爲力,“這些礦背後的關係太硬”。誰要敢查,就會有人來找他的“茬”,可能還不等“黑口子”關掉,查礦的人自己先被關起來了。 天大的事能擺平,屁大點事能通天
記者在當地採訪時,距離煤礦領取《安全生產許可證》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位於太原市幷州北路的煤炭賓館近來一直人滿爲患,多數客人都是前來辦證的個體煤礦老闆和工作人員。
對於辦證,煤老闆們非議最多。一位姓劉的煤老闆說:“現在辦一個礦要拿到五六個證照,要想每個環節都一絲不差是不可能的事,你就是全都按要求做了,沒有關係也辦不成煤礦手續。”
煤礦辦證程序相當複雜,而且辦證週期長,證件有效期短,特別是鄉鎮煤礦,大都需安排專人常年辦證。儘管如此,也總有一個甚至幾個證是過期的或尚在辦理中,實際上不少煤礦要不就得停產整頓、要不就因證照不全而在進行事實上的“非法生產”。
一名礦主投資上千萬元用於採煤技術升級改造,井下安裝上了現代化綜採設備,工藝水平和安全生產條件在全省小煤礦中首屈一指,眼下他也爲辦理安全生產許可證發愁,正四處求人,聲稱要拿30萬元用於“攻關”——拿錢鋪路,是個體煤礦經營們百試不爽的法寶。
對此,在臨汾煤老闆中間流傳着這樣一個形象的說法:“天大的事能擺平,屁大點事能通天”。
一些煤礦經營審批、許可證制度在煤老闆們“拿錢鋪路”觀念的作用下失去意義。這些“辦證式的管理方法”有時卻不光彩地充當了滋生腐敗的“溫牀”,甚至成爲“管理就是收費”、“以罰代管”的有力註腳。
山西省煤炭主管部門的一項調查指出,目前,煤炭領域的腐敗問題已經成爲一個社會熱門話題,這個問題不僅表現在地方官員插手煤炭經營,在各種審批發證中表現得也十分突出,這一問題的嚴重性無論如何不應低估。
記者採訪瞭解到,爲了應對各種檢查、順利拿到證照,一些個體煤礦大搞“形象工程”:投資引進一套先進生產設備、建設現代化採煤工作面,但這些設備和工作面只在檢查組來的時候才啓用,平常就按原來的開採方法,“該怎麼幹就怎麼幹”。
一位煤老闆介紹說煤礦新上了一個比較先進的採煤工作面,但平時不用,“主要拿來應付檢查”:當檢查人員來的時候,就趕快給巷道打密閉,讓檢查人員看不出生產的痕跡;有時候情況緊急,礦工來不及撤出巷道,乾脆一起被密閉在裏面,等人走了以後再拆牆出來。 權力滲透:危及產業健康發展
接受記者採訪的煤老闆們認爲,“入股”只是各類涉煤官員從煤炭行業撈取好處的手法之一,而且多數入股無賬可查,特別是這些“權力股”、“乾股”很難被查處。
除了直接向大小煤礦和礦主們揩油以外,更多人利用職務之便“親自”參與到煤炭生產、運輸、銷售的各個環節,直接牟利。這些有着權力背景的煤炭產、運、銷行爲成了影響煤炭產業健康發展和保障安全生產的重大隱患。
某產煤縣的一位主要領導憂心忡忡地告訴記者說:“通過資源整合我才發現,竟然有那麼多的官員涉足煤礦。現在縣上要整合一批小煤礦,從上到下,幾乎層層都有領導‘關照’的影子,我們感覺壓力特別大。”
一位煤老闆則給記者講述了他與一名“上面的”官員因煤礦交易“打交道”的經歷:前些天一位來自山東的投資者看中了自己的煤礦,找當地煤礦安全監察局的人牽線,說要出資4000萬買下來。“當時我沒當回事,這兩年煤炭行情好,像他這樣的人多了,他們的目的就是和你籤個協議,再拿着協議出去騙人。沒過幾天,我出差到外地,接到安監局領導打來的電話,說是上面有領導打過招呼了,讓我和他籤協議,我只好照辦。” 採訪中煤老闆們反應最強烈的是,權力參與使煤炭行業成了以權謀利者橫行的天下,合法經營遭受巨大挑戰。在大量“黑口子”肆無忌憚挖煤的同時,合法礦井卻由於一次次的整頓、改造、應對檢查而無法正常生產,於是出現了“落後打敗先進”、正規礦玩不過“黑口子”的荒唐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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