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勇雄在指認當年侵華日軍兵器廠地點。
司明貴的腿部
“當年的兵器廠現在是居民區”
81歲日本老兵來哈指認化武遺留地
20日8時40分,記者隨81歲的吉田勇雄一行趕往雙城市周家鎮,尋找當年日軍埋藏毒氣彈及其他武器的地點。
吉田勇雄在1939年應徵進入日本滿蒙開拓青少年軍隊,隨後來到中國,先後隨部隊在哈爾濱、寧安、佳木斯、東寧等地駐紮。1945年3月15日,在關東軍獨立輜重兵第57大隊任二等兵的吉田勇雄,隨部隊來到周家。同年8月9日,上級命令他和其他87名士兵將倉庫中的200餘枚毒氣彈和其他武器扔到周圍的井中後便回到了日本。“當時我把一些炮彈從木箱中一枚枚取出,然後扔到井裏。炮彈落井時發出的撞擊聲我至今都沒忘。”吉田勇雄說。
吉田勇雄說,在他的記憶中,部隊駐紮的地方離鐵路線很近,因此此次尋訪便將周家火車站作爲起點。到了以後,當地居民說知道有炮彈埋在周圍,但不清楚確切地點,以前周家也曾發生過炮彈爆炸事件。當地的東新村甚至被村民們稱爲“炮彈村”。
一位熱心的村民帶着記者和吉田勇雄一行來到周家距阿城27公里處的公路旁。這是一片開闊地,有一座類似堡壘的墳墓。吉田在開闊地上來回走了幾圈後表示,他對這裏沒有印象。隨後,當地工作人員又找來一位年齡比較大的人領路,但仍不是吉田想去的地方。最後吉田決定要憑着自己的記憶來找。
於是記者一行又隨吉田回到起點——周家火車站,老人自己順着路走了下去。到了第一個路口右轉,然後一路走到了一個當地居民稱爲老生產隊的地方,他說這裏便是當年部隊駐紮的地方,士兵們當時就住在這裏,還有部隊的貨物場,用來儲藏糧食等物資。隨後,吉田老人很快又找到了當年的訓練場和兵器廠以及部隊駐紮時的鐵路線,當地老百姓說,這裏叫秸稈窩棚。訓練場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糞場,當年製造炮彈和武器的兵器廠已經成爲一片居民區。吉田老人十分想找到當年自己扔炮彈的水井,但是在村子裏找了很長時間,問了很多村民,還是一無所獲。
吉田老人表示,這些不是當年的建築物,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當年埋毒氣彈的水井就在這附近,離鐵路線不遠。
吉田老人說,1979年簽訂中日友好條約的時候,把解決歷史遺留問題、戰爭遺留問題作爲一條寫了進去。但多年來日本政府始終沒有解決。在聽說齊齊哈爾有人受到毒氣彈傷害的時候,老人便希望能夠將自己當年所做的事情公佈於世,讓人們提高警惕。爲此他曾經在日本媒體上發表過文章。這次他帶着謝罪和懺悔的心情,在戰後第一次來到哈爾濱,來到周家,是爲了幫助中國的化武受害者尋找日本在戰爭時期遺留下來的證明,以便日後可以出庭作證,以及督促日本政府抓緊解決問題。
最後老人表示,他不會放棄,他以後有機會還會來中國,同時建議中國政府對他指出的地區進行勘察,儘早找到埋藏在地下的炮彈,不要再讓無辜的百姓受到傷害。
“我的傷痕永遠都不會褪色”
李國強和司明貴並不是“8·4”事件的受害者,他們受到毒氣傷害的時間已經很久遠,多年來他們仍舊無法擺脫毒氣帶給他們身體和生活中的種種折磨。
提起當年的事,雖然已經過了近二十年,可57歲的李國強仍然很激動,他說爲了打這場官司他已經5次赴日,打了近十年,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到一個答覆。“但我不會放棄,即使我沒有了,我也要我的子孫爲我,爲全中國無辜的受害者討回一個公道。”
1987年10月17日,那是個李國強永遠難忘的日子,當時30多歲的他是齊齊哈爾第一重型機械廠(中國一重集團)職工醫院的一名職業病醫生。“那天富拉爾基區在挖煤氣管道時,挖出了一個鐵桶,我們前去監測,到現場把鐵桶打開后里面黑糊糊的液體便流了出來,氣味很刺鼻,因爲我們當時無法鑑別,就將東西帶回了單位。”三天後,李國強便出現了一系列的症狀:氣短、咳嗽、心悸、皮膚潰爛……直到今天,咳嗽已經成了他形影不離的“密友”。
“從那時起我的一生就被葬送了。30多歲正是人生的黃金時期,作爲一名醫生更是如此。可我卻因爲受到日本軍國主義留下的罪證的傷害而葬送了所有的前程。”李國強說。
司明貴已經60歲了。在目前已經抵哈的受害者中,他中毒的時間最長,生活也最悲慘。用“家破人亡”這四個字來形容他中毒後的生活一點不爲過。
司明貴中毒的時間是在1982年,當時家住河北的他來到牡丹江市市政工程處打工,挖下水道時挖出日本遺留下的化學品鐵桶。桶一打開,裏面的液體泄漏出來,司明貴滑倒在地上……中毒後,司明貴喪失了勞動能力,身體多處受傷,愛人因此抑鬱而終。愛人的死使司明貴精神上受到極大傷害,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無兒無女的他多年來一直靠鄉親們救濟度日。
司明貴說,現在他住的房子四面透風,連水電費都無法支付。“我真不想活在這個世上了,日本人爲什麼要讓我承受這樣的痛苦?”
如花的少女凋零的年華
在本次參加體檢的衆多受害者中,有三個漂亮的小姑娘,無情的現實在她們幼小的心靈上過早地打下了殘酷的烙印。每一個孩子的眼中都無一例外裝滿着深深的憂鬱。
馮佳緣:我想當運動員,可現在不能實現了
今年14歲的馮佳緣是個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她告訴記者,她是在2003年8月4日和小夥伴到齊齊哈爾第五中學玩時,被受到污染的土感染中毒的。“當時我們用那些土做小船、汽車,還有小房子。玩了五六個小時。”“那土有些像黃泥,除了有些異味和別的土沒什麼兩樣。”馮佳緣說。晚上5點多馮佳緣的雙腳開始紅腫,第二天便長滿了水皰。“那天晚上我疼得一宿沒睡。”
出院後,馮佳緣也加入到對日訴訟的行列中,曾經兩次到過日本。馮佳緣的媽媽告訴記者,在這兩年中原本開朗活潑的小姑娘變得沉默寡言,從不往人多的地方走。
“我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當運動員,我跑得可快了。”馮佳緣說,“可現在不行了,我跑不動了……”說着說着,馮佳緣的眼神黯淡下來。
陳紫薇:我視力很差,看什麼都像蒙着一層薄霧
一屋的人都在說着自己的故事,她始終倚着被安靜地聽着——這就是陳紫薇,一個人如其名的柔弱女孩。陳紫薇是在父親拉土墊院的過程中和父親一同受到毒氣感染的,今年14歲。她受傷最重的部位是眼睛,記者問起她時,她說自己現在視力很差,看東西像蒙着一層薄霧。記者問她,“你最喜歡做什麼?”她想了一會說:“和小朋友在一起,可現在沒有了,他們怕被傳染,都躲着我。”她低下頭。陳紫薇說,現在她放學後基本都在家,寫作業,自己玩一會。從孩子輕輕的話語中,透出了無邊的寂寞。
高明:我想像其他孩子一樣跳皮筋、踢毽子
“別的同學能跳皮筋、踢毽子、跑步,可是我玩一會就很累,覺得腳疼。”和很多同齡女孩一樣,高明從小就喜歡跳皮筋、踢毽子,但自從感染芥子氣後,這些對她來說幾乎是奢望。
12歲的高明是“8·4”芥子氣事件中年齡最小的中毒者,當年只有9歲,是光腳在染毒的殘土上玩耍時中毒的。明明的母親告訴記者,全家人最擔心的就是孩子的將來,感染芥子氣後,明明最大的變化就是身體健康情況,不但經常感冒,而且不能走遠路和運動。有的時候家人帶她出去,可是剛剛走幾步,明明就累得直喊腳疼。以前明明記憶力非常好,可是現在,前一天發生的事情,有時轉眼就忘了,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記者問明明理想是什麼,明明說,她最想的就是能和其他小夥伴一樣痛痛快快地跳一跳皮筋和踢一踢毽子。
採訪結束後,記者回頭看着這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她們的未來會怎樣?這個催人淚下的問題現在還找不到答案。
一枚廢炮彈奪走了孩子的笑容
劉浩和周桐兩個男孩子一個11歲,一個14歲,他們是吉林敦化人。在一次玩耍中,不經意間發現了一枚廢炮彈,裏面液體泄漏後,兩個孩子全被感染。18日,在病房裏,記者見到了這兩個孩子。
2004年7月23日下午,劉浩和小夥伴周桐在家鄉——吉林省敦化市郊大山鎮蓮花泡林場的小河邊遊戲時中毒。當時他們在小河中撿到一枚鏽跡斑斑的“炮彈”,裏面流出了棕紅色的油狀液體。第二天,他的手上開始紅腫起皰、潰瘍、流膿不止,後來被確診爲芥子氣氮芥混合物中毒。
劉浩長着一雙水汪汪的“笑眼”,可是記者卻發現,他的臉上很少有笑容,也很少主動和記者交談。劉浩的父親說,自從兒子中毒後,不但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臉上也難得見到笑容。
和他一同來的還有當時一起玩耍、同時中毒的周桐。他說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像從前一樣,和小朋友們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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