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方案
解算數據
中俄測圖人員從這裏出發
登島測量
背景聚焦
2005年6月2日凌晨3點，中國東北角的黑龍江撫遠縣把霞光迎進了祖國。一輪旭日將黑龍江、烏蘇里江匯合處照得金光閃閃，也照亮了黑瞎子島這塊許多中國人還有些陌生的土地。
這一天，中俄兩國政府在符拉迪沃斯託克(海參崴)互換《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批准書。根據補充協定，中俄最後一部分有爭議的邊界土地，包括位於黑龍江和烏蘇里江交界處的黑瞎子島和靠近內蒙古滿洲里的阿巴該圖洲渚在內近375平方公里，雙方將各得約一半。
協定生效之後，爲了給最終劃定實際邊界線提供準確翔實的勘界用圖資料，中俄兩國各組成了一支測圖小組，在黑瞎子島地區進行了爲期一個月的野外聯合測圖作業。執行此項任務的瀋陽軍區某測繪大隊測繪小組成員向筆者展示了當時的工作日記……
“黑瞎子島，我爲你祝福，我今天和你擁抱！”
熊啓生(工程師)——
2005年7月1日星期五
今天是聯合測圖組第一次會晤。早晨7點鐘，我們在邊防代表、某邊防團團長李凱的帶領下，驅車趕往中國最東邊的小鎮——烏蘇鎮。站在被稱爲“東方第一哨”的瞭望塔上遠眺，烏蘇里江水滔滔奔流，偶有船隻在波濤中忽隱忽現，一羣江鷗自由地飛翔着。隔着撫遠水道，對面便是大島連小島的黑瞎子島。叢林掩映中，一座教堂的圓頂閃着金光。此次中俄雙方劃分黑瞎子島，邊界就在這個教堂旁邊。與我們隔江相望的俄羅斯遠東第一大城市哈巴羅夫斯克，是西伯利亞大鐵路通往海參崴的咽喉。
黑瞎子島又名撫遠三角洲，俄羅斯人稱爲大烏蘇里斯基島，因早年這裏常有黑瞎子(黑熊)出沒故俗稱黑瞎子島。它地處我國最東端“金雞版圖”上雞嘴位置，是由黑龍江、烏蘇里江以及兩江之間一條細細的撫遠水道圍起來的三角形地塊，由銀龍島、黑瞎子島、明月島3個島系93個島嶼和沙洲組成。
說起來，我對黑瞎子島並不陌生。早在9年前，我就曾與它有過一段“親密接觸”。那是1996年8月，我作爲中俄國界東段第6聯合勘界組中方技術副組長，來到撫遠執行中俄東段勘界任務，記得勘界的最後一個界樁就立在黑瞎子島上游一公里處。
今年6月16日，也就是中俄兩國外長互換《補充協定》批准書後的第14天，爲給中俄國界東段勘界提供地形資料，我與中俄雙方測繪專家一道登上了黑瞎子島，停留了整整6個小時，還從島上捧回一抔泥土珍藏起來。
時隔半月，我第3次來到了黑瞎子島。“黑瞎子島，你好嗎？”我的心激動得彷彿要跳出來似的！“黑瞎子島，我爲你祝福，我今天和你擁抱！”
馬科西姆上尉和熱尼亞大尉豎起大拇指衝我們直喊……
王偉(工程師)——
2005年7月25日星期一
“7月天，孩子臉。”把這句農諺放在黑瞎子島，真是再應驗不過了。這不，今天我們乘坐“飛龍”快艇從撫遠碼頭出發時天還瓦藍瓦藍的，可還沒有登島，濛濛細雨就飄了起來，一會兒下一會兒停，一整天也沒有放晴。
我和繼雙檢測完銀龍水壩附近的控制點後，乘坐俄方的嘎斯車去檢測位於銀龍島腹地的控制點。這時，簡易公路已經被雨水澆得十分泥濘。車子像蝸牛一樣蠕動。有的路段我們不得不下車步行，8公里的路程竟然輾轉了3個半小時。
好不容易來到點位，架好儀器，我拿過俄方的控制相片一對照，感到這個點位有問題。我跟繼雙商量後，沿着土路去尋找參照物。最後，我們拉住俄方測圖專家馬科西姆上尉進行覈實。他仔細地辨別了一下，承認確實是把林帶判斷錯了。然而，重新確立刺點目標就得鑽進一人多高的灌木叢深處。我與繼雙二話沒說，撥開灌木叢就往裏闖。見我們這樣，俄方人員也緊緊跟了上來。半個多鐘頭後，我們終於確定了新的點位。這時，我渾身上下已經溼透了，鞋窠兒裏灌滿了泥水，胳膊、大腿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刮出了好幾道血口。
中午野餐的時候，馬科西姆上尉和熱尼亞大尉非拉住我倆喝酒不可。他們豎着大拇指衝我們直喊，眼神裏充滿了敬意，不用翻譯也能聽得出來，這是對我們大加讚賞。
“不要怕，叮多了體內就有了‘抗生素’！”
陳羽(助理工程師)——
2005年7月23日星期六
“我的天哪，你的臉都被蚊子叮變形啦！”晚上給王偉身上塗抹碘酒時，我心疼得快掉下眼淚來了。留心數了一數，他光脖子上就被叮出了60多個大包，紅疙瘩像紮了一條花圍脖似的。
黑瞎子島平均海拔約40米，地勢平坦，70%的面積可用作耕地、割草場或者牧場。島上自然資源豐富多樣，棲息着黑鸛、鴻雁、棱皮龜等大量珍稀野生動物，大馬哈魚等魚種“比整個伏爾加河流域的還要多”。放眼望去，樹木茂密、河流縱橫、沼澤遍佈，處處都像精心繪製的水墨畫。
初次踏島，我就被旖旎的風光傾倒了，卻忽視了美麗背後隱藏的恐怖：這裏簡直就是蚊子、小咬、瞎虻的天堂。當地居民講得更嚇人，曾經有一頭牛活活被叮死啦！
幾天來，我們實實在在地領教了這些“吸血鬼”的厲害，什麼清涼油、蚊不叮等都不管用。人一進入它們的“領地”，它們就會肆無忌憚地撲上來，任你左右開弓、上下撲殺都無濟於事。作起業來就更慘啦，即使隔着迷彩服也能被叮透，每個人都被欺負得傷痕累累。說實在的，我們倒不吝嗇被喝點血，關鍵是奇癢難忍，一撓就腫得老高，而且越撓越不頂事，一連幾天也不止癢、不消腫。要說，還是“久經考驗”的熊啓生工程師辦法多，他傳授“祕方”：“不要怕，叮多了體內就有了‘抗生素’，再也不怕叮了，它們也就不叮了！”
果真如此麼？細細品味，我悟出了此“祕方”另一層深意。熊工的“祕方”不正道出了我們測繪大隊多年來形成的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老測繪精神”嗎？
釘是釘，鉚是鉚，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於克光(聯合測圖組中方小組組長)——
2005年7月18日星期一
這些天來，我們的工作開展得非常順利。根據中俄聯合測圖工作組第一次會議達成的協議，這次聯合測圖，我方負責撫遠水道以南地區，俄方負責黑瞎子島和黑龍江江岸以北地區，待各自負責的任務完成後再接受對方的檢測。
有人說過，測繪是“真實的事業”。作爲黑瞎子島地區聯合測圖組中方組長，我深深地掂出了這句話的分量。
連日來，我和大家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考慮到作業資料必須雙方共有，因此此次作業使用的相片是1988年航攝的，資料比較陳舊，地物地貌變化很大，給地物判讀、相片刺點等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爲了保證測量數據100%的準確率，作業中大家對每一個地物、每一片植被、每一處影像都釘是釘，鉚是鉚，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們要世代友好下去，永遠遠離戰爭。”
劉繼雙(聯合測圖組中方小組副組長)——
2005年7月26日星期二
下午4時，我們過境小分隊會合到一個叫貝契哈的小鎮。快艇剛剛靠近岸邊，就見一位俄羅斯老人端着一個小盆，迎着我們快步走來，還不停地說着什麼。正當我們迷惑不解時，翻譯笑着解釋：“他說，他要把自己家種的杏子送給中國朋友吃。”我們深深地感動了。
由於工作原因，我們沒能按時吃上午餐，待儀器開機後就在快艇上擺開了帶好的食品。爲了表示感謝，我們邀請老人一起參加。一杯酒下肚，老人拉開了話匣子。原來，老人叫謝伯夫，已經69歲，曾是位空軍飛行員。他說，今天是他第一次遇見中國的軍人朋友，格外高興。他拉住我的手激動地說：“我很嚮往中國。中華民族是一個偉大的民族，很堅強、很有前途，俄羅斯也是這樣的民族。我們應該友好下去，像朋友那樣，永遠不因戰爭而流血。”說話間，老人的老伴兒不知什麼時候包了魚肉餡餃子，熱氣騰騰地給我們端了過來。餃子雖然不那麼地道，但我們依然吃得很香，吃出了家鄉的味道……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就該返航了。老人拉着我們的手戀戀不捨。我動情地告訴他：“老人家，我們是爲了友誼與和平而來的。我們要世代友好下去，永遠遠離戰爭。”聽到這兒，老人更加激動了，把我抱了又抱，吻了又吻……
我們的快艇已經開到江心了，那位俄羅斯老人依然站在岸邊不停地揮着手。他的“中國情結”像一尊雕塑，深深地凝固在我的記憶裏。
“後會有期，我們的合作剛剛開始。”
於克光——
2005年7月29日星期五
真是太巧啦，我與俄方測圖組組長什維廖夫上校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7月26日！
這個令人驚訝而又欣喜的消息是俄方副組長普金察少校帶來的，因爲那天什維廖夫組長沒有正常參加雙方的成果互檢。他還告訴我說：“我們俄羅斯人對生日很看重，無論工作多麼重要，這一天都是要休假的。”
今天上午，我們冒着綿綿細雨趕到了哈巴羅夫斯克，這是黑瞎子島地區聯合測圖組的最後一次會晤。出乎意料的是，什維廖夫組長一見到我竟用漢語說道：“祝你生日快樂！”隨後，他熱情地把兩瓶俄羅斯酒送給我作生日禮物。我也真誠地向他表達了美好的祝願，並回贈了生日禮物。
北京時間上午11時30分，雙方在這裏簽署了中俄聯合測圖組會晤紀要，野外聯合測圖任務就這樣圓滿地宣告結束了。一個月的合作是短暫而愉快的。我掐指算了算，在這段日子裏，我們平均每天作業12個小時以上，先後3次登島、4次會晤、6次過境、7次攀山、10次鑽林，行程一萬餘公里，測繪面積50多平方公里。依依惜別時，我久久握住什維廖夫組長的手，意味深長地說：“後會有期，我們的合作剛剛開始。中俄邊界真正成爲和平的邊界、合作的邊界、友好的邊界，還需要我們的共同努力呀！”什維廖夫組長不住地點頭。
雨過天晴。當快艇再次經過鋪滿晚霞的黑瞎子島時，我的心情沐滿了陽光，如此溫暖、如此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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