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三個兇手攜帶自制火槍、匕首等兇器闖入本市河西區一夫婦家中,先以暴力輪姦了妻子,之後又用鞋帶殘忍地勒死了夫妻二人,僥倖活下來的小女兒守着父母的屍體過了七天七夜。
小亮(化名)就是三人中的一個,因爲案發時還不滿14週歲,根據相關法律的規定,現在已經被移送到天津市建新勞動教養管理所接受少年教養。
在建新勞教所的一間教室裏,記者見到了小亮,他茫然的盯着周圍的人,當記者把採訪本遞給他,想請他寫下名字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他的指尖,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如果沒人介紹,誰會想到單薄的他,竟然是1年前那起搶劫強姦故意殺人案的參與者?那麼小小年紀,小亮是怎麼走上這條路的呢?
慘案回放:“他讓我勒死那個小孩兒,我沒勒”
小亮是河北省人,小時候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家裏人人都寵着他,要什麼就給什麼。後來,貪玩的小亮迷戀上了網絡,剛上小學一年級的他控制不了自己對遊戲的渴求,時不時逃學出去上網。小亮說,因爲逃課,學校經常請家長。他怕捱打,每次學校請完家長都會跑出去住幾天,等爸爸氣兒消了再回家,說着小亮靦腆地笑了一下。久而久之爸爸也管不了了,他乾脆輟了學,專門和網絡爲伴,有時候在網吧一呆就是一天。爲了省錢,小亮還辦了張會員卡,一個小時只花一塊錢。
小亮說,因爲經常在同一個網吧打遊戲,他認識了19歲的大明(化名),平時兩個人都不喜歡回家,乾脆今天你請我一頓、明天我請你一頓,關係一點點就好起來了。除了一起打遊戲,平時還經常一起出去玩,有時會一起租車來天津,逛逛濱江道、塘沽的洋貨市場等,當然最多的還是去網吧打遊戲。小亮說,他們打《傳奇》都打膩了,已經開始打《半條命》和《紅警》了。那時候大明在長途汽車上賣票,平時也靠在網上賣一些遊戲的武器或者倒賣遊戲賬號賺些錢。小亮沒有經濟來源,他在天津的花銷都是大明解決的。這就更加深了兩人的感情。
小亮回憶,有一次大明跑長途時認識了“禿子”,兩個人挺談得來,就互相交換了QQ號,平時經常一起聊天。正是通過大明,小亮才認識了“禿子”,也纔有了後來的一切……
小亮說,在他12歲的時候,媽媽突然搬到縣上的姨家,和爸爸分居了。因爲經常出去玩,整天不在家,他也不知道爸爸媽媽爲什麼會鬧到這一步。“只要到時候給我錢就行了,別的也沒多想”,小亮說,只有在節假日看到別人一家聚在一起吃團圓飯時,他的心裏纔會隱隱作痛。
據小亮介紹,因爲有個姑姑在天津,哥哥姐姐很早就來天津工作了,媽媽又搬到了姨家,那時候家裏只剩下父子倆相依爲命。小亮又經常去那些在網吧認識的朋友家住,沒事上上網、打打檯球,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機會很少,只是印象裏覺得爸爸做的飯不太好吃。
後來爸爸媽媽都相繼來天津打工,媽媽有時候會回河北省老家看他,放下幾百塊錢,讓他自己去買些吃的,“她不知道我愛吃什麼”,小亮有些落寞。“不過有一次,我和他們要2000塊錢買手機,他們二話沒說就給我了,那時候在農村,像我這麼大的孩子還沒有用手機的呢。”
2005年2月的一天下午,大明帶着“禿子”找到了在遊戲中激戰正酣的小亮,“禿子”說,“我帶你們去天津玩兒幾天”。因爲有大明跟着,小亮二話沒說,就和他們租了車來到天津。小亮說,晚上8、9點鐘,“禿子”和大明把他放到天津河西區的一個網吧裏,他們倆留在車上商量事兒。“當我打遊戲打到一半的時候,他們把我叫走,在一個小飯館裏要了幾個菜,還喝了些酒……”說着,小亮的眼開始瞟向窗外……
大概晚上11點多,三人吃完飯後到了常某家。常某和別人住一個夥單,在共用的廳裏,小亮看到常某對門的屋子裏已經黑了燈。常某說了句“要找人做不在場的證據”,隨後就出去了。
記者瞭解到,常某和對門的王某夫婦住在一個夥單裏,共用廁所和廚房,平時兩家關係很不好,經常有些磕磕絆絆,有一次因爲水費打架,還鬧到了派出所。隨後關係更是越鬧越僵,常某找到了曾經一起服過刑的“禿子”,想花2萬塊錢讓“禿子”找人幫他擺平王某。手頭比較緊的“禿子”在金錢的誘惑下,找到大明和小亮,帶着買來的改制槍、尖刀來到這個夥單裏,常某開了單元門就出去了。
三人在廳裏撞開王某家的門,藉着打火機的光看到已經睡熟的一家三口。也許,讓王某想不到的是,大半夜的竟會闖進三個“不速之客”。慌亂之中,“禿子”朝着屋頂放了一槍,喊着“別動,動我就弄死你”。見沒有了動靜,“禿子”先剪斷電話線,又在大明、小亮的幫助下用布條把一家3口都綁了起來。也許,讓王某更想不到的是,“禿子”會在強姦了他的妻子後,甩了句“有福同享”,又把大明和小亮進一步推向了罪惡的深淵……隨後,三人翻箱倒櫃找出幾百塊錢後,順手抽出王某的一雙白色旅遊鞋的鞋帶,先後將夫妻倆勒死。
據“禿子”交代,當時小亮力氣太小,也沒幫到什麼忙。那麼,王某的小女兒又是怎麼倖免於難的呢?
小亮說,那天臨走時“禿子”讓他把小孩兒勒死,“我沒勒,走過去給她把被子蓋上就出去了。”當被問到是什麼原因讓他沒有動手時,小亮一直沉默着……
案發七天之後,王某的爸爸過來,打開門一看,兒子兒媳躺在凌亂不堪的屋子裏,小孫女靜靜的守在一旁,說“壞人讓爸爸媽媽睡着了。”老人見狀趕忙向警方報了案。老人說,3歲的孫女樂樂(化名)自從經歷這件事之後,變得特別不愛說話,要不就是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警方通過小樂樂不完整的記憶瞭解到,在這七天裏,她自己餓了就去廚房找方便麪吃,渴了就喝奶,還自己洗頭洗臉,“我看見幾個叔叔把家裏的衣服都扔在外邊了,就把衣服疊好放到櫃子裏,媽媽醒來後一定會說我乖……媽媽沒穿衣服,我怕她着涼,想把她抱到牀上,可我抱不動……”
實話實說:“現在纔開始後悔”
小亮說:“2005年4月,我爸爸剛好從天津回老家給我爺爺上墳,一天半夜,他正在看電視,我已經躺在炕上快睡着了,進來10幾個警察,我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就被帶走了。”小亮說當時覺得反正人也不是他殺的,應該沒什麼事兒。所以作案後回到老家還像往常一樣泡網吧打遊戲,什麼都沒想。直到在關押期間,看了刑法的條文,才意識到“弄不好得在裏面待十年八年”,這才後悔不該跟他們一起去。
據瞭解,大明隨後也被抓獲,兩人均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當時主犯“禿子”已經外逃,經過幾個月的艱苦努力和縝密偵查,警方終於在同年11月份,在呼和浩特市將隱姓埋名的“禿子”緝拿歸案。
因爲案發時小亮還不滿14週歲,不滿14週歲爲絕對無刑事責任階段,不予追究刑事責任。根據我國《刑法》第17條,因不滿16週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他的家長或者監護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養。據此,小亮現在已被交由天津市建新勞動教養管理所接受收容教養。
正在接受管教的小亮現在很後悔,總覺得“對不起死去的那兩口子。以前不懂事兒也不懂法,來到勞教所後,在幹警的教育幫助下,我纔開始反思自己。”
小亮說,剛到勞教所時,穿着一雙旅遊鞋,10多個月沒換過了,也沒有換洗的衣服,都4月份了還穿着厚厚的絨衣,身上總髮出陣陣的酸臭。包班幹警曹亞斐拿出自己的錢給他買來新衣新襪還有兩雙新鞋,並語重心長地說:“這裏有兩雙新鞋,你現在穿一雙,另一雙等你解教時再穿,到時候希望你穿新鞋走新路!”小亮當時就哭了,他說,今後一定好好做人,不再做違法的事,不讓幹警們操心了。
當問及建新勞教所五大隊二中隊包班幹警曹亞斐這件事的時候,曹幹警淡淡的一笑,“其實這種事在我們所裏經常發生,看到哪個學員沒有換洗的衣服、鞋子,我們幹警就會自己掏錢給他們買,我們只是想在他困難的時候有人幫助過他,等他有了能力,也纔會去幫助別人。小孩子的可塑性還很強,我們要把他們往好的方向引導。”
因爲只上了小學一年級,小亮很多字都不認得,幹警們就輪流教他認字。小亮說每次讀報紙或者看書時,只要看到不認識的字,幹警們就會幫他把拼音標上,告訴他應該怎麼讀,是什麼意思。現在,報紙上的字小亮認識了一大半,平時幹警們還會教他一些法律常識。建新勞教所五大隊二中隊管教副中隊長張偉東說,現在小亮還報了烹飪班和插花班,因爲孩子還太小,一無所長,所以只能教他一些技能,讓他學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也算是減輕社會的負擔。
憧憬未來:“我還想去上學”
“解教後,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那個小女孩。”提起將來,小亮一臉期待,“我還小,我還想繼續上學。”
張偉東隊長說,小亮還太小,現在還沒穩住神兒。他以後的路還很長,期望他能走好以後的路。同時希望社會不要用有色眼光來看他,以寬容的心態來包容他,讓他多感受一些溫暖。
“我姐姐生了對龍鳳胎,我都當小舅舅了。”說着小亮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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