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連海,一位普通的中學歷史教師,創下了《百家講壇》開播5年來的最高收視紀錄。是怎樣獨特的魅力讓他吸引着如此多的觀衆?又是怎樣不凡的風格讓他受到學生的如此追捧?日前,記者帶着這些好奇和疑問採訪了這位“明星”教師。
上《百家講壇》是“學生介紹”
紀連海老師常說,他把中學歷史教師當作一項事業,而不是一個職業。他熱愛這項事業,他喜歡給學生上課,學生也喜歡上他的課。的確,紀老師個性鮮明的歷史課不僅吸引了電視機前的諸多觀衆,也讓他的學生覺得上歷史課是種快樂的享受!
紀連海告訴記者,平時講課,如果看到學生在課堂上睡覺,他就會覺得心裏很難受,“我不會責怪學生,我會先反思我的問題:我爲什麼把學生講睡着了?我的課怎麼就吸引不了他呢?我會很自責!我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差學生,而會認爲自己是一個差老師”。因此他非常注意自己的講課方式和講課內容,力求能夠引人入勝。正是這些不同於尋常的講課風格賦予了紀連海的課堂以獨特魅力。
紀連海說,在他的課上,他會通過講述歷史人物的人生經歷使書上出現的每一個人物都豐滿起來,不管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在教學思路上,紀老師一直以“另類”自居,他喜歡這種“另類”。紀老師隨口舉了一個課例:“比如說我今天講‘火燒圓明園’,當然我首先會講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罪責,包括雨果說他們的話,我都會給學生講。但除此之外你還能有什麼啓示?”紀老師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詢問。“再比如,我在講南京大屠殺的時候,我會讓學生思考:日本軍隊有多少人?南京大屠殺,南京人有多少人?手無寸鐵難道就是資本嗎?就是我投降,就是我被殺的理由嗎?”紀連海沒有給出答案,卻給出一系列引人深思的省略號。
紀連海認爲,正是這樣“另類”纔會給他的學生帶來一種與衆不同的思維,而這種思維恐怕不是每個老師都能夠帶來的。“而也正是因爲我講課具有這樣的特點,學生才難以忘記。”
說到這兒,紀連海非常自豪:“感染了我的學生閻天(北京市2003屆高考文科狀元,曾是紀連海老師的學生,其父閻崇年是《百家講壇》最受歡迎的學者之一),所以當《百家講壇》的編導問到閻天時,他向《百家講壇》推薦我。因爲他覺得我這個人與衆不同,也就是說我講得比教材豐富、生動。”紀老師告訴記者,他當時去《百將講壇》試講時講的是林則徐,洋洋灑灑80分鐘沒有間斷,而且儘量從細微的小事入手,使所講的每一個歷史人物都是活生生的。
“評書、相聲”是“老師”
在教學中,紀連海還有個已經不是祕密的祕密,他在教學方法上積極地借鑑評書的語言、相聲的包袱來提升課堂的吸引力。
當記者請他說說他是怎樣具體運用這些教學技巧的,紀老師信手拈來,“這個太常見了!因爲每節課都會用到評書的語言。評書的語言講究的是什麼呢?是貫口。比如說我講課,就是中間不停地說。比如說這3000字,一環扣一環,緊緊相扣,說得特別快。這種東西就屬於評書的語言。你看說評書的,就是讓你想不過來,跟不上他的語速,這樣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給你大量的知識、大量的分析。那麼相聲是什麼呢?相聲強調的是伏筆和包袱。”說到這裏,紀老師仍然要舉“火燒圓明園”的例子,他告訴記者,在說到圓明園的時候他就會這麼說:“圓明園英法聯軍找得着嗎?從英國、從法國那麼老遠來,他知道中國有個圓明園?肯定不知道!那麼問題在於,是誰告訴他中國有個圓明園的呢?肯定不是你,我知道!那麼告訴英法聯軍中國有個圓明園,你們可以到那兒去搶、去燒的這個人是誰呢?這個人便是……”,說到這裏,紀連海戛然而止,看來答案就在此時準備揭曉,他的此種包袱法這可真是吊足了學生的胃口!
紀連海的表情轉而認真起來:“當然我這個包袱不值得樂,但它值得你思考,值得你回味。”他說,在抖這個包袱之前,他灌足了東西,是爲了讓聽者在心裏崛起一種仇恨,等到他“啪”地說出這個人來的時候,學生就會覺得,“嗨呀!這龔自珍怎麼這樣呢?怎麼教出這樣一個兒子來呢?”這樣學生對龔自珍就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原來爲人不能太刻薄,不能像龔自珍那樣,“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紀連海解釋說:“你看龔自珍講什麼呢?龔自珍說,‘你看清朝完蛋了,你應該改’。但教育兒子呢?大人的話不能讓孩子聽見。今天也一樣,今天我們的社會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我們不能教孩子從小學這些東西,如果我們的孩子很小就學了這種思維的話,最後一定是個敗家子,一定是個賣國賊!因爲我們大人雖然看到問題也會發牢騷,但是我們是有理性的。孩子不行,如果他從小接受這種東西,最後他就會走向反動。”
平時講課比在電視上激動百倍
看過《百家講壇》中紀連海演講的觀衆可能都難忘這樣的鏡頭:紀連海講到動情之處,常會在講臺前拍桌子、跺腳、甚至手發抖。
當記者笑問:“您在講課的時候是不是有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紀連海坦然回答:“是這樣的!我在生活中就愛激動,我平時跟學生講課比在電視上要激動一百倍,我20多年來都是用這種地動山搖的方式講課。”他說,“其實我是一個很感性的人,我做不到別人那樣理性,比如說我經常會不自覺地爲別的人———或者歷史上的人、或者今天的人所感動,我是那種會在戲臺底下掉眼淚的人。我學了那麼多的歷史,有很多的思考和想法,我要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滲透在我所講述的每一個人物當中。我所講的人物滲透了我的悲歡離合和我對悲歡離合的一些感慨,所以我肯定是控制不住。”紀連海告訴記者,去年在《百家講壇》講袁崇煥時,他完全沉浸在袁崇煥的世界裏,以至於接着要錄製的另一場講座被迫取消。“我講到後來覺得自己就是袁崇煥,那種委屈無奈讓我萬箭穿心、淚灑當場。現在講起來,我都有點情緒失控。”紀連海聲音有些哽咽。
紀連海感性背後是深深的憂患意識。我們知道,在聽《百家講壇》中“江陰八十一日”這一講的時候,許多聽衆都流淚了。紀老師說,他之所以選擇講“江陰八十一日”而不是“揚州十日”,是有着他非常理性的思考的。紀老師解釋說:“我是在毛澤東思想的旗幟下成長起來的,我接受的是這樣一種教育:毛主席1938年在《論持久戰》中說:‘兵民纔是勝利之本’,這個兵是武裝力,民是老百姓。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只有中國的老百姓覺悟了,我們中華民族纔有希望、才能富強。我爲什麼選了‘江陰八十一日’,因爲它是百姓的一種覺悟,這是一個城市裏的普通百姓自發的抗爭,在一個退休的‘前公安局長’的指揮下,抱定犧牲的決心與幾十萬清軍作戰,全城9萬多百姓最後僅存50餘人。而‘揚州十日’是軍隊和軍隊之間的戰爭。軍人和軍人之間的打仗,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是軍人,打仗是你的天職,保衛國家是你的天職。但是老百姓不然,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要有希望,必須要老百姓崛起!這就是我爲什麼要講‘江陰八十一日’,我的想法在這兒。”
紀連海老師非常鄭重地強調:“學歷史的人就應該有這種歷史責任感!”
不光是個樂,背後有很多東西
可以說,是《百家講壇》讓大家認識了紀連海,但紀連海也賦予了《百家講壇》另一種不尋常的魅力。
紀連海說,在他看來,這種知識普及非常重要,非常有意義。“這種普及和以往的普及不一樣,比如說我們以前學的那些歷史,最後你會發現在社會上都用不上,對於我們個人都沒有太大用。而《百家講壇》講的是一個一個的活靈活現的人物,他們有悲歡離合。面臨生活中困難,他們是怎麼做的?面對成功,他們又是怎麼做的?你看他們最後不同的表演方式有不同的結果。那麼我們就希望讓我們的觀衆有啓發、有感悟,那麼他們在社會上就會成熟起來,這個社會就會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分歧。比如說,會減少很多人跳樓自殺。”
紀連海很自信地說:“聽《百家講壇》一定會讓人有所收穫。不管是這個方面,不管是那個方面。它不光是個樂、是個知識,在知識背後它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我們關注更多的是知識背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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