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賴恩·保爾與夫人接受採訪後合影
1936年,一位生在天津的愛爾蘭裔青年離開他在“五大道”的寓所,受派遣到英國上大學。本欲學成後返津任教,卻因二戰爆發阻滯了行程,海天相隔,一別竟是37載!1973年,他隨團來華訪問,受到周恩來總理接見。在其後的旅途中,他參觀了石家莊白求恩國際醫院、大寨、上海和廣東,撫今追昔,心緒難平,以至一次在火車上,他通過揚聲器向車廂內的旅客用漢語說:“朋友們,我愛中國!”這時,一個軍官一下按住他的胳膊,情緒激動地問:“你的話有天津口音!是不是在天津生活過?”
這話是問對了,37年鄉音未改的這位老外,便是英國作家布賴恩·保爾。
布賴恩·保爾是近代天津博物館創辦人、作家航鷹及李玉林、杜仲華等此次在英國尋訪的第一位天津“洋老鄉”。
保爾家住倫敦西區的一座幽靜的二層小樓裏。按響門鈴後,保爾親自開門將我們迎入客廳。柔軟的地毯、古樸的壁爐、盈壁的書籍掛畫和一盞盞檯燈,映射出房屋主人高雅而質樸的生活情趣。雖已銀髮蒼蒼,保爾先生卻精神矍鑠,睿智而健談,一點兒也不像一位已經88歲高齡的老人。
說明來意後,保爾取出一本他的英文版新書贈給記者,書名爲《溼地上的天堂》。這是一本描寫保爾青年時代在天津生活經歷的紀實文學,書的封面上選用了一幅描繪海河“皇會”的中國畫,與英文書名中西合璧、相映成趣。保爾告訴記者,《溼地上的天堂》從上世紀80年代起已再版兩次,目前正由天津社科院組織翻譯,中文版年內即可問世。
爲何取名“溼地上的天堂”呢?
保爾說,這源於他與一位僧人的對話。當年,他在山海關邂逅一僧人,僧人問他來自何方,當他回答來自天津時,僧人說,天津是“天子的渡口”,也是一架通往天堂的橋樑。
保爾一家是上世紀初從愛爾蘭移居中國的,父親是天津海關的一名僱員,在保爾很小時便病死在南方,不久母親改嫁,保爾兄弟進入法國人開辦的聖路易學校,後轉入英國學校。他們先後住在今泰安道和民園附近,均位於當時的英租界。
在保爾的記憶中,他所居住的那一地區有很多人力車伕,熙來攘往;兜售各種蔬菜食品的小販的叫賣聲終日不絕於耳。給他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外地來的說書人,經常在維多利亞公園講述1900年義和團反抗外來侵略以及梁山好漢的故事。他們甚至天真地認爲梁山泊就在馬場道的英國鄉村俱樂部裏,因爲那裏有大面積的池塘,又有很多中國百姓的敵人———英、法、德、日等國的士兵。讓他們不開心的還有維多利亞公園裏的戈登堂,那裏的英國大兵和警察面目可憎,“規矩”又多,限制了天性活潑的孩子們的自由空間……所有這類生活細節,都寫在他的《溼地上的天堂》一書中。
當記者詢問保爾,闊別天津半個多世紀後,天津和中國給他什麼新鮮感受時,保爾眼睛一亮:“當然有,而且很多!所以我再版的《溼地上的天堂》中,便增加了一章,寫我重返天津的經歷和感受。”
說到這兒,保爾回憶起去年他應航鷹女士之邀,來津尋訪舊居的一件事。當年他在天津的一處住房已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毀壞拆除,現在變成一個小花園。他看見一對大學生模樣兒的年輕伴侶穿過花園,穿過他的房屋舊址。他坐在椅上慈祥地觀察着他倆的舉止並與之攀談。這次聊天使他相信中國青年有自己的理想和價值觀,他們能從一個全新的角度看世界,表現得很自信、很有活力———“我相信,這也是天津的活力。這種情愫並非開始就有的。過去這裏到處是貧困、壓迫和難民,那時天津不是中國的,是八國聯軍的,現在的天津才真正是中國人自己的!”
臨別前,記者請保爾通過今晚報向讀者說幾句話,保爾稍加沉吟道:“我從來沒有幻想我的書會譯成中文,所以非常高興你們前來看望我,給我一個機會轉達這一信息,請向我的天津老鄉轉達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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