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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這五年
本報《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五週年》特別報道刊發之後，引起了讀者的熱烈反響。“政府入世帶來陽光政務，規則意識深入人心；國民精神層面的入世,轉換了我們的立法觀念、我們的行政及服務理念和我們的企業管理理念”,對此，記者採訪了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和天津工業經濟專家學者——
在入世五週年紀念日之際，我們專訪了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的何茂春教授，他開玩笑說中國的經濟決策者不得諾貝爾獎是不公平的，因爲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在幾年之內由計劃經濟過渡到市場經濟，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在幾年之內把國家的實體法、程序法變更得那麼快，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在幾年之內把國家的經濟貿易做得那麼好，他更指出：真正的入世，是政府及國民精神層面的入世。
入世改變生活
轉眼間入世已有五年，何教授生動地描繪這五年給人們生活帶來的變化，首先是入世讓中國的老百姓越來越忙，親戚朋友間的聚會越來越困難。老百姓更容易購買到外國的產品，出國更加容易和便捷，中國人在外國可以獲得貸款的機會。從2001年到2005年，在物價基本維持穩定的前提下，中國人均GDP由1038美元增長到1700美元，人均儲蓄餘額和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由5780元和6860元上升到10787元和10493元，電腦和家用汽車普及率則分別由13.3%和0.6%上升到41.5%和3.4%。
從國家層面來說，關稅的降低，就業的擴大，進出口的增加是入世帶來的直接效應。中國經濟的騰飛需要國民經濟的擴張，僅靠國內市場是不行的，需要國外市場對我們開放，我們也必須開放自己的市場，這就是入世。入世其實是在交換競爭力，交換市場，它不是簡單的降低關稅，因爲不入世經濟同樣要發展，關稅同樣要降低。
何教授說，入世對中國衝擊最大的是服務業，其實各個行業目前落後的管理理念和服務理念都將在此衝擊下有所改變，這對我國的經濟發展有好處，但是也會給某些具體的企業帶來“災難”。例如，中國汽車目前25%的關稅仍然很高，但逐步降低的關稅會讓老百姓買車越來越便宜，也能刺激中國汽車業落後的體制，一些不適應入世規則企業不可避免地要在這種衝擊下付出代價。
入世也帶來了知識產權的升溫。何教授說，其實中國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有幾千年的傳統，我們的絲綢、茶葉、中藥等知識產權一直以祕方的形式流傳着，直到1956年合作化運動，民間的知識產權全部被收繳，慢慢導致了中國人知識產權意識的淡漠，總是糊里糊塗地侵犯別人的，也容忍了別人侵犯自己的。我們對外國在知識產權上的壟斷認識不足，受外國侵犯時保護不了，而外國經常控告我們的侵權行爲。這首先是因爲我們的法律意識不強，而我們大多數企業協會對這方面的法律法規瞭解也不夠清楚。
何教授還提到入世擴大了我國就業人口，這與目前我們看到的就業難的形勢似乎有所不同。面對記者的疑問，何教授笑着解釋說：“看待就業問題不能集中在某個年齡段。中國的整個就業量是在增加的，保持着每年一兩千萬的增長。但這些就業大多數是低端就業，這是由我們接受了國際分工中的低端分工造成的。”
何教授進一步說明，最引人關注的大學生就業難是大學發展過熱所出現的問題，他們傾向於大城市、好工作，“大學生不能當出租車司機嗎？不能去種田嗎？這是很多落後的體制、觀念帶來的”。在我國，還有一個特殊情況是大量的40、50失業人員，這是我國企業在轉型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我國的民營經濟在大量擴大，壓縮國有經濟勢在必行。但一般我們只看到了城市人口失業問題的嚴重，忽視了農村就業人口的大量增加。兩三億農民工的就業和城市裏一兩千萬的工人下崗相比，依然是就業的擴大。中國的製造業工人在這幾年成幾十倍的增長，很大一部分就是農村人口。這其實是我國就業結構朝市場經濟的方向調整中出現的動盪，而不是就業人口的減少。
入世影響觀念
入世是中國歷史上歷次改革開放中影響最深遠的，波及到每一個人，中國人的生活節奏、生活規則和生活質量都深受影響。它的真正的影響是轉換了我們的立法觀念、我們的行政及服務理念和我們的企業管理理念。
我們要承認目前參加國際分工對我們來說是很不利的，但是每個國家的崛起都是從低端開始：美國跟歐洲競爭開始時抓住低端，日本和德國的崛起都是從接受不合理的分工開始的，入世之後我們瞭解了入世的規則，並參與規則的制定，跟別人打過官司之後知道別人怎麼運用規則。但如果沒抓住這個機會，我們就連分工的機會都沒有。
在入世的條件下，我們接受了貿易自由化的規則，它是在自由經濟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經濟又是在自由文化、自由思想上建立起來的，所以它是平等、公平、透明、法制和民主等西方人文理念在貿易領域的延伸，建立了這些纔是真正的入世。但這些理念並非對外無條件的開放，國家利益仍是最重要的。和與世界接軌相比，這些理念在國內的實行更爲重要。只有非歧視的、公平的、開放的、透明的競爭纔會產生有競爭力的產品，有競爭力的企業，有競爭力的人。中國企業競爭力的缺失原因之一是國內缺少公平競爭的環境，何教授用足球來打比方：“如果國內比賽沒有公平競爭的環境，搞點潛規則，怎麼能產生好的球隊和好的隊員呢？”
何教授曾說，非歧視是世貿所有規則的基石，是原則中的原則。非歧視原則體現在世貿60個核心文件和數百個雙邊協定中。非歧視規則是我國保護民族經濟的有力武器。非歧視也是現代女權運動的口號。文化的開放競爭讓文化界許多行業迅速國際化。如果沒有開放，就不可能產生影壇、歌壇超女和無數成功的女性。一家評議機構認定2006年中國首富是女性。服務貿易開放，女人比男人受益似乎更多。入世近五年，男人在藍領階層的就業面擴大，而女性在白領崗位的份額猛增。世貿引來中國女人當家的新時代。
如今，中國的憲法中提出尊重人權，保護私有財產；中國的企業文化越來越國際化；中國人知道國民待遇的概念，維權意識越來越強，對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對各地高考分數線的差別都有爭議，這都是法制和自由兩個理念通過自由貿易深入人心的結果。何教授預言：“這種理念能徹底改變中國。”
明天會更好
從12月11日起，中國告別了發展中國家的地位，聯合國不再把中國當作發展中國家來援助，歐盟不把中國當作發展中國家來普惠了，很多發達國家都把中國從發展中國家的名單上剔除。明年是中國全面兌現入世承諾的第一年，爲此我國在法制上、在產業預警機制上已經做了一些準備，例如反傾銷條例和貿易救濟條例。今後由市場來主導經濟，國家依然不能放鬆宏觀調控。在產業預警機制中，當我們在國際上遇到了不公平競爭，國家可以發揮保護作用，但保護的永遠不會是某個具體的企業。
我國的開放有幾個關鍵點：1978年的改革開放方針的確定、80年代中期在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90年代初鄧小平的南巡講話、2001年到2006年入世的過渡期。我國在一步一步擴大開放，將來不管是金融業、服務業還是汽車行業都將達到世界發達水平，中國的經濟體制和法律體制都會受到全面的影響，這是不需多作推論的。
我們處在一個新舊觀念、新舊體制交替期，可以展望的未來是：今後的醫療衛生、服務等行業都會對外開放，老百姓看病會越來越方便，服務越來越好；我們身邊的外國因素會越來越多；中國人的視野會越來越廣；每個人越來越匆忙；情感方面也會越來越國際化，與國外的差距會越來越小。何教授對中國的未來充滿信心，他說中國經濟發展氣勢如虹，一個長期的、穩定的、多元化的時期正在向我們快步走來。
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常務理事、天津市工業經濟協會常務副會長張連和介紹在接受採訪時與我們一同回首，我們身邊的企業這五年來如何以自己的姿態和行動抓住機遇，迎接挑戰。
機遇中崛起的“大無縫”
“大無縫”是天津人耳熟能詳的名字。上世紀60年代初，隨着大慶油田的崛起，我國甩掉了單純使用“洋油”的帽子。但直至上世紀90年代初，石油專用管材90%以上仍依賴進口。國內市場長期被外國產品壟斷，嚴重製約了我國石油工業的發展。實現石油管材國產化，是石油工業發展的迫切要求。1984年，天津市政府會同冶金部、石油部上報項目建議書，得到國家批准。1989年，天津“大無縫”開始興建。
“1989年‘大無縫’建廠之初，採用的是當時世界最先進的設備和技術。”張連和介紹說，“‘大無縫’的鍊鋼設備是德國漢高公司生產的，制管引進的是意大利的技術，管加工技術引進的是美國的，再加上從外國聘請的專業技術人才，無論從人才到技術設備等生產要素都是世界一流的。”
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後，“大無縫”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機遇。“首先，入世爲‘大無縫’帶來了先進的技術和卓越的管理經驗。”張連和介紹說，“‘大無縫’的管理者除了同德、美、意等國家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積極學習其先進的技術和管理經驗外，還不拘一格，聘請各個國家相關方面的專業人才，並給予豐厚的待遇。另外，入世更爲‘大無縫’帶來了廣闊的國際市場。”在國家的大力支持和國際市場的拉動下，“大無縫”大膽改革、更新技術、加強管理、降低成本，終於扭虧爲盈渡過了難關。
“據統計，2003年‘大無縫’實現盈利4個多億，2004年達到7億至8億，2005年約有12億至13億，今年估計將有20多個億。”張連和告訴記者，“目前‘大無縫’的石油套管國內市場佔有率保持在50%左右；25%以上的產品出口，打入60多個國家和地區，躋身中國企業進出口500強。‘大無縫’的年產鋼管總量、品種開發能力、核心裝備技術已經進入世界鋼管制造業四強，生產工藝技術處於世界同行業領先水平。”
張連和表示：“‘大無縫’只是中國若干企業的一個縮影，在加入WTO以後，許多企業都在世界範圍內的市場裏尋找着適合自己發展的道路。”
挑戰中發展的紡織業
2005年1月1日，對於我國這個紡織品生產大國來說無疑是個值得欣喜的日子，持續了40多年的全球紡織品配額制度終於宣告取消。中國紡織業迎來一個出口的春天。“因爲在入世前，我們的主要紡織品出口國都實行配額制，而配額非常有限，嚴重妨礙了紡織工業的發展，所以非常希望能夠早點取消配額，真正實現自由貿易。”從事了十餘年進出口貿易的孫先生對記者說，“從前想搞紡織品出口，拿到配額是非常關鍵的一環，但是很多歐美國家對配額有嚴格的控制，國產紡織品想打入這些國家的市場受到限制。2005年1月1日取消配額後，我們的紡織品正在大踏步地走出國門。”除了相對較低的價格外，優異的質量也使中國的紡織品迅速佔領着國際市場。“我想很多朋友出國時也會發現，在英、法、德、美等國，無論是超市的貨架上，還是商場的櫃檯裏，我們幾乎隨處可見Made in China的字樣。同時，我國的紡織品也遭遇到了反傾銷。”紡織品配額取消僅三個月，美國和歐盟就對中國紡織品設置種種限制或“特保”措施，以價格爲藉口對中國產品展開反傾銷調查。
“當此入世五週年之際，我們欣喜地看到，我國紡織品正在反傾銷調查中煥然一新，以全新的面貌走向國際市場，全方位與國際接軌。”張連和談道，“即中國的紡織品企業需要逐漸向技術密集型轉化。首先，紡織品生產企業的觀念需要轉變，許多紡織品的最終消費形式是服裝。拿襯衣作爲例子來說，國外的名牌襯衣到國內來賣，能賣到三千五到四千，但國產的襯衣有的只賣幾十塊錢，這是爲什麼？我從1992年去澳大利亞的時候，開始琢磨這個問題。我發現，在服裝的價格當中，文化含量佔第一，知識含量佔第二，技術含量佔第三，最後纔是物質含量。比如一件外國名牌服裝賣3000塊錢，得有1000塊錢是文化含量，即品牌、款式、花色所體現出來的文化氛圍；剩下的一大部分是知識含量和技術含量；最後的一小部分纔是物質含量。纖維是用石油做的，石油漲價，它當然也漲價，但這個量很小。國外的品牌很注重知識含量和技術含量。如何把服裝看成一件文化產品，從文化品位、知識技術含量等方面打造自己的品牌，纔是目前我國的紡織品生產企業最該考慮的問題。”
張連和談道：“在提高知識技術含量方面，天津有兩個保健服裝生產企業做得不錯。他們用納米技術將珍珠粉、麥飯石、竹碳、磁石粉等製成納米顆粒，再將其附着在纖維上。這種纖維織出的面料製成的服裝和牀上用品以其保健、舒適等優點在國內外市場上有非常好的銷量。年出口額達500萬元到700萬元。每年的毛利率達45%，而目前一般紡織品企業的毛利率只有5%到8%。”
回首入世五年，入世所帶來的變化“潤物細無聲”般地影響着各行各業和每一箇中國人的生活。上邊的例子告訴我們，中國的許多行業，要想在世界貿易市場激烈的商戰中生存和發展，需要在管理和科學技術等方面與世界同步，同時更要走出一條品牌和技術創新之路。
入世後生活方便了
本報《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五週年》特別報道刊發之後，引起了讀者的熱烈反響，很多讀者紛紛以打電話、發送e-mail的形式參與我們的互動討論。
年已六旬的河西區天塔街氣象南里社區居委會委員胡敏阿姨給我們發來e-mail說：“我和老伴雖然已近老年，但卻趕上了入世以來的大好形勢。”如今，騎了40多年自行車的胡阿姨和老伴一起學會了開車，用她的話說：“人雖老年了，但是開起車來忘了自己的年紀，只感到駕車飛快地行駛在大道上是多麼瀟灑！我非常自豪。過去只有當經理的纔能有個夏利車，而我們現在又換了個寶萊！只有入世纔會給我們這麼好的機遇，纔會使我們吃過苦的這一代人趕上了這個五彩繽紛的好生活。”
自由撰稿人夏女士給我們打來電話說：“入世給我感受最深的是外資大型超市開到我家門口了，買外國商品非常方便。我和兒子都很喜歡法國的紅酒，原來只能託人從國外帶來，很不方便。現在，我想買正宗的法國紅酒只要到樓下麥德龍超市就行了，那裏的品種也非常齊全，價錢也比其它地方便宜。如果中國沒有加入世貿組織，我的生活也不會變得如此方便。”夏女士還對我們說，她家在上世紀90年代初買一臺電腦要一萬元，而現在買一臺配置很高的電腦只要幾千元。兒子的高中班裏也有許多專門來中國學習中文的外國孩子。“入世給我們的生活帶來的變化真是方方面面啊！”夏女士也是《今晚報》的忠實讀者，“我從《今晚報》創刊起一直訂閱至今，我覺得《今晚報》在歲末策劃這次系列報道非常好，正好讓我們回顧了自己入世五年來的生活。報道符合實際，貼近老百姓的生活。而且我也很喜歡讀者互動這個欄目，它可以讓老百姓和報社有一個溝通，說說自己的心裏話。”
婁先生給報社打來電話說，他最大的感受是出國旅遊的價格比以前便宜多了；人民幣越來越值錢了；房價漲得卻越來越厲害了。他覺得入世五年來，感覺比想像中要好，中國的汽車業有了長足的發展，“我剛從北京的車展回來，感覺國產汽車越來越成熟了，非常高興”。
熱心讀者孫靜給報社打來電話，希望祖國的未來在與國際接軌方面步子能更大一些，她祝福祖國明天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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