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稱,震驚全國的邱興華殺人案將於18日二審宣判。但到昨(18)日,二審已過去10天,邱興華的二審辯護律師張樺依然沒有收到陝西省高院的宣判通知書。
不過,這個結果反倒讓焦慮不安的張樺看到了幾絲希望。“如果放在平時,二審宣判通知書早該下達了,死刑也應執行完畢。”張樺說,但顯然這次不同以往。
張樺認爲,一方面邱興華連殺10人,搶劫時又致1人死亡,民憤極大,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另一方面各界專家不斷呼籲對邱興華做司法精神病鑑定,而一旦鑑定證明邱興華有精神疾病,陝西高院最終怎麼判,這是一個從沒有遇到過的難題。
北京陳志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陳志華,曾受到邱興華的妻子委託,向法院提出擔任邱辯護律師的請求,但被法院以種種理由婉拒。而在此之前,陳志華曾對邱興華的成長、個性及家庭史等進行了仔細的研究,還曾與邱的妻子進行了長達5個小時的詳談,當記者電話採訪陳律師時,他向記者詳細道出了他對邱興華的身世經歷調查和精神研究情況。
身世經歷
家庭病史近親4人有精神病
邱興華在家排行最小,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在其7歲時父親去世,27歲時母親去世。邱的母親精神不正常,終日自言自語,有時還不吃飯。據瞭解,邱的母親從未到醫院看過病,村裏及周圍的人都知道她精神不正常。
而邱的外祖母精神不正常,是個“癲子”,經常在河壩旁自言自語,邊說邊哭,要找別人算帳等,最後死在河壩裏。邱的親表哥(母親哥哥的兒子)精神也不正常,現在仍健在。也是經常自言自語、自笑、撿拾地上的髒東西吃,並且脾氣暴躁,經常打孩子,現在,其表哥的兒子也有類似表現。
性格特點
性格隨和結交甚廣
據陳志華瞭解,邱興華自小做事認真,凡事一定要幹好,學習成績很好。初二時因家庭經濟困難而輟學,但跟同學關係很好。
邱性格隨和,結交甚廣,曾認下多門乾親戚。在外人面前,邱興華也很少發脾氣,受到欺負時,儘管心裏惱火,卻一般不會外露。同時,邱興華愛看小說,常把自己與曾受"胯下之辱"的韓信作比。他常說的一句話是:不怕36歲死(韓信卒年),就怕死後無名。
據小學老師鄧國鳳介紹,邱興華“老實,一點也不壞”,不過經常穿一雙草鞋;每當家裏能吃上米飯(當時條件艱苦,平常只吃粗糧,米飯很難吃到)時,總不忘將她喊過去一起吃。
工作經歷
發生案件先成“懷疑對象”
邱興華畢業後,學會了修電機技術,屬於農村的“能人”。主要靠爲別人修理農用機械而生存。但是農村普遍認爲農民應以務家爲主,故邱被周圍人認爲“不務正業”。當地每每發生案件,邱興華總是容易成爲懷疑對象。上世紀80年代,當時村裏的廣播線因事故掉了,邱興華撿回了家,被派出所拘留15天。他還曾因爲“走私黃金”、“拐賣婦女”、“偷鐵路設施”等罪名三次被抓,但事後被證實與他無關。
婚育情況
婚姻曲折感情尚可
邱與妻子何冉鳳自小在何家樑院裏一起長大,1985年結婚,何生於1965年,小邱興華6歲。婚後夫妻感情還算“可以”。
據何冉鳳介紹,“邱人還可以,否則我也不會和他結婚。”儘管生活困難,有時也會因孩子發生爭吵,但基本上沒有大的矛盾。家庭主要靠夫妻共同打工過活,收入一般。婚後生有三個子女,二女一男。邱以往對三個孩子很好,孩子也很喜歡他,這一點可以從案發後孩子的言語中表現出來。
雖然貧窮且“不務正業”,但邱興華的婚姻卻充滿了曲折,並因其“靠法律武器”取勝而鬧出了頗大聲響。然而儘管如此,邱在以往反而對岳父母沒有太多的怨言,認爲“不應怪他們”,甚至在何冉鳳對此不滿時還進行勸導。
[綜述]
陳志華說,根據目前所瞭解的本案背景材料,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邱興華患有精神疾病,且殺人作案與其精神症狀有直接關係,而非僅以人格變態、報復殺人所能給予合理解釋。而陳志華也無意爲邱的殺人行爲進行無根據的辯護,僅認爲目前確有必要對邱進行司法精神病學鑑定,以判定其是否患有精神疾病及其刑事責任能力,並依此作出公正的判決,以維護法律的尊嚴與司法公正,彰顯法制理念。
精神分析
妒忌幻想是他殺人的動機
精神病性幻覺
邱初上鐵瓦殿前,邱對妻子說自己一個多月前曾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和兒子站在一個二層樓上,突然發現沒有樓梯,就問兒子我們是怎麼走上來的;邱向下跳時突然發現地上有木棒,而且兒子飛到半空中去了,非常晃眼。邱對一個多月前的夢境記憶得的如此清晰,明顯與常理不符,使得人們不得不懷疑其所述內容的真實性。邱再次上鐵瓦殿前曾對其妻說,他前兩天碰到了一個80多歲的長着長白鬍子、白髮、白眉毛、拄拐的算卦老頭,但一會就不見了。根據目前所瞭解的情況,當地根本沒有邱所述的這個“神仙”老人。
另外,邱在此前曾對何冉鳳說,是何某某等人說他妻子有外遇,但實際邱與這些人已多年不來往。邱的上述表現很可能屬於精神病性幻覺。精神病性的幻視、幻聽現象往往具體而生動,但卻與現實不符。
突出妒忌妄想
妒忌妄想是邱興華最突出的精神病性症狀。2006年5月19日,邱從外面打工回家後,其精神異常表現日趨明顯。
5月23日,邱突然對何冉鳳說“我覺得兩個女娃不是我的。你做了那個事情你不承認了”。無論妻子如何解釋並非如此,但邱仍堅持其看法,並要求抽血化驗以確定兩個女兒是否爲其親生。在二上鐵瓦殿期間,邱的妒忌妄想症狀明顯加重。邱在殿裏燒紙、磕頭,自言自語,稱“人家做了都不承認”,“天哪,天哪,祖師爺呀,你要給我證明啊!我這個冤屈直接在我心裏是遠遠不得掉啊”。然後,邱不顧道觀規矩,強讓妻子摸真武祖師的鬍子、道袍,如果妻子拒絕,則可證明女兒不是他親生的。
陳志華說,所謂妒忌妄想,是指病人無根據地認定其配偶有外遇或有姦情,雖經子女、親友等證明、解釋或勸說,但仍堅信不移。
在本案中,邱認爲其妻有外遇,並進而認爲兩個女兒非親生,自己的人格尊嚴受到了傷害,即使事後經法庭審理認定此純屬其毫無根據的主觀臆斷,但邱仍深信不移。在一審被判死刑後,邱提出上訴的理由只有一條,那就是一審判決沒有認定她妻子對他有“不忠”行爲。邱提出:“我有罪!可我的人格自尊咋賠償?”據此,可以認定邱興華在案發前有病態的妒忌妄想,而非一般的變態人格,且其事後在鐵瓦殿殺人與其妒忌妄想具有直接關係。
思維破裂散漫
邱在鐵瓦殿殺人後,曾將道觀內一隻白公雞殺掉,用雞血在一硬紙板上寫到:“古仙地不淫亂違者殺公元06”和背面“聖不許將姦夫淫婆以〇六年六二十晚”的字樣,放在正殿門口。邱用雞血書寫的內容令人費解,極似精神分裂症病人的破裂性思維。
人們注意到,邱在一審法庭辯護階段的自我辯護內容至今令人費解。邱在陳述了其殺人理由後,突然以殺牛舉例。邱稱,“好比我種了一塊玉米,長了1.5米高,叫一羣牛給吃了,我去找放牛的人沒找到,我在一氣之下把牛殺了,誰找我賠牛,我就找誰賠我的玉米。”邱的上述表現極似精神分裂症病人的思維散漫症狀。這也是一種思維聯想障礙,表現爲病人每一句話或每一段敘述的語法結構或邏輯尚完整,但整篇談話結構內容很散漫,缺乏固定的指向與目的,使人不得其要領。
情感反應障礙
在被抓獲後,邱興華表現得非常鎮靜,在法庭上,邱興華給人的第一感覺是極其冷漠,面對血腥的殺人現場圖片及兇器毫無表情,回答公訴人提問及法庭問話時亦表現非常鎮靜。這容易使人們認爲其精神正常。但實際上恰恰相反,這很可能是其情感談漠的病態表現。情感談漠是精神分裂症病人的一個特徵性症狀。
除此之外,在法庭上,人們還發現邱興華時時自笑,與當時所處環境極不相稱,此可以用精神分裂症病人的情感不適加以合理解釋。
無自知內省力
此處所述自知力,又稱內省力,是指精神病人對其本身精神病狀態的認識能力,即能否覺察或識辨自己有病和精神狀態是否正常,對病態的表現能否正確分析和判斷,並提出自己既往和現在的表現與體驗中哪些是屬於病態,哪些是屬於正常的。
目前,邱興華仍然堅持認爲其妻有外遇,與熊萬成有不正當關係,自己精神狀態正常,沒有精神病。此屬精神病人無自知力的典型表現。邱的如此表述導致人們認爲其精神狀態正常,然而,殊不知,邱的表述本身即屬病態。邱無自知力的行爲也導致其拒絕聘請律師爲其辯護,而這一點尚未引起審判機關的重視。
[綜述]
陳志華說,綜合邱興華的精神病家族史及其精神異常表現,根據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第3版(CCMD-3),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邱患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症是一組病因未明的精神病,多起病於青壯年,常緩慢起病,具有思維、情感、行爲等多方面障礙,以及精神活動不協調。通常意識清晰,智能尚好。偏執型精神分裂症以妄想爲主,常伴有幻覺,以聽幻覺較多見。邱興華最突出的精神病性症狀,是其堅固的妒忌妄想,而邱殺人動機亦因此而產生。
精神病學泰斗質疑
12月15日,本報曾刊登了有關專家呼籲對邱興華進行司法精神鑑定的報道,被譽爲中國司法精神病學泰斗、華西醫院博士導師劉協和教授,一直在關注邱興華的案件,並對邱興華是否有精神問題,提出了五大疑點,他直言不諱地指出:“法院的判決書上說事實明確,不做司法精神鑑定怎麼能算事實明確?不做司法鑑定,難以服衆!”
報道刊登後,立刻引起了廣大讀者的強烈反響,網友們在各大網站發表評論,有反對,也有支持。
精神病鑑定專家請纓
“如果法院判決同意爲邱興華做司法鑑定,我們希望能爭取到爲其鑑定。”前(17)日,廣東精衛法醫精神病司法鑑定所所長賈福軍教授對記者說。
賈福軍說,邱案已經把陝西高院逼到爲難境地,若在陝西鑑定,鑑定機關將承受來自本省司法系統的壓力。廣東精衛法醫精神病司法鑑定所作爲廣東省最早開展精神病司法鑑定業務,唯一具有“複覈”權利的精神病司法鑑定機構,希望能爭取到爲邱興華做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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