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豫的“秘密武器”
2002年7月,72歲的作家白樺從上海趕到北京一間咖啡館接受《魯豫有約》的訪問。見到魯豫的時候,白樺很意外。他以為采訪他的人是一個先生。在白樺之前,魯豫已經做過潘曉、金星、莊則棟、馬勝利、張海迪、程琳和毛阿敏。
1979年早春,白樺在《十月》雜志發表電影文學劇本《苦戀》。1980年,長春電影制片廠把《苦戀》搬上銀幕,更名為《太陽與人》。不過人們只是看過電影海報。1981年,白樺和《苦戀》遭到批判,《太陽與人》被打入冷宮。
白樺至今還珍藏著這部影片的一張電影海報。在魯豫的采訪中,白樺大段大段聲情並茂地背誦《苦戀》當中的臺詞。
“舊版的《魯預有約》講述的是這個時代特別缺乏的口述歷史,積累起來,就是一部可以補充我們現在歷史缺失的很重要的東西。把新版《魯豫有約》做縱向比較的話,我能看到它有一個不變的東西,這就是魯豫自己。它保持了過去的優勢,甚至有所發展。”北京傳媒大學文學院院長苗棣說。
清華大學傳播學院教授尹鴻則說:“新版的《魯豫有約》從歷史走向當代,從故事人物走向流行人物,流行人物帶來的更多的是話題。它從講述性的節目越來越像一個談話類節目,節目走向和趣味都有比較重要的改變。和我們原來的預期有了差異。”
作家劉震雲說,魯豫是個對生活有幫助的人。
寫過《一腔廢話》的劉震雲說:“現在社會上有一個流行詞叫‘惡搞’,電影的‘惡搞’是‘饅頭’,我看電視的‘惡搞’是主持人,真不拿自己當回事,當然也是不拿觀眾當回事。有時候我看電視,突然感覺難道是小丑的時代來臨了嗎?現在世界上語言最泛濫的地方就是電視,有時候打開電視,換十個頻道以上,我不知道是我錯了,還是電視錯了,不知道是我腦子裡有水,還是電視機裡有水。”
劉震雲自稱是魯豫的fans,“魯豫節目的主持是特別的平心靜氣,最大特點是邏輯性、思想性,她的腦子很清楚,和那種激情澎湃的主持人比,她的節目有點冷,她在現場對很多事情的反應都是輕松淡定的。”
劉震雲對《魯豫有約》的期望就是能夠辦到80歲。
記者:有人說現在的電視進入了一個小丑的時代,你以為呢?
陳魯豫:有時候看電視我也會有這個感覺,比如說使出一切的方法,在那兒搞笑,可能比較拙劣,我自己可能不會那樣做,有時候看了可能也會覺得不舒服。但是我有時候又會想,如果有一個人願意用一切的方式來讓你笑,這好像也挺不容易的,他願意放下他的一切的身段,讓你來笑,也是讓人感動的事情。我跟我同事在臺灣的時候去參觀,在旅游車上,他們放的那個臺灣的節目,搞笑的節目,就是耍盡一切的法寶讓你笑,然後當時有同事說,讓別人笑,這樣使勁讓你笑,是不是挺高貴的一件事?我說是,我看著挺感動的。
一方面你就覺得很難受,但是你又覺得他願意這麼的讓我來笑,就是內心很感動。所以我也說不好,我自己不會那樣做,可能看到那樣的節目我也會換臺,但我也覺得反正生活已經很沈重了,如果有個人願意讓你來笑的話,當然他的技巧應該盡可能高一些,我還是會認可他的努力的,畢竟我也是這一行的從業人員,畢竟我不是一個普通的觀眾,我不能像觀眾那樣狠地說,我不敢這麼說,因為我做這一行,我知道有多不容易。
記者:做電視這麼多年,你覺得電視節目好的標准是什麼?
陳魯豫:好的標准就是你看得要舒服,從這個人長的樣子,細致的穿著打扮,講話很舒服,然後他的那種溝通很准確,很流暢,然後又很人性化。那天我在跟誰在溝通的時候我就說,當一個主持人就怕講話不流暢,切忌太過流暢,如果出口成章的話,一點都不口語的話,其實就一點個性都沒有了,太像一篇文章了,其實是不能打動人的。我發現美國人這一點非常好,就是所有這些主持人主播,他們在講話的時候,非常精確,一句是一句,沒有什麼廢話,但是講出來的話都是很人性化的語言,不像我們說的那種八股腔。他們的樣子很專業,但不是那種冷冰冰的專業,他們給你的感覺很溫暖。
記者:你期待的主持人最好的狀態是什麼樣的?
陳魯豫:好的節目應該是以主持人為中心的,因為最後就是靠你主持人來呈現,你團隊再好,也要靠你主持人把節目呈現出來。主持人的想法應該能被貫徹下去,因為主持人在最前面,什麼選題可以什麼選題不可以,他最清楚,我覺得主持人的想法應該很快地能貫徹下去,然後這個團隊是要靠主持人建立起來的,這樣的狀態就已經是理想的了,就是你有這樣一個舞臺給你去施展,你有一個想法,立即就有很多人來幫你,把這個想法共同完成,這就是一個理想的狀態。
記者:好的主持人應該有什麼樣的品質?他的閱歷、見識,他的頭腦和心智很重要嗎?
陳魯豫:很重要。比如說有的節目我10年前肯定是做不了的,這跟知名度有關系,但也不完全是知名度。10年前,我沒有經歷過我10年以後經歷過的事情,我對世事的看法、理解,沒有我現在的深廣,很多話題我是陌生的,不要說駕馭,根本就不了解,肯定做不了。能做某一些選題,但不能做這麼多。我覺得閱歷有非常大的幫助,閱歷不僅僅是時間給你的,這些年你看了一些什麼,你都去過什麼地方,你見過什麼樣的人,看過什麼樣的書,你經歷過什麼都有關系。但如果你不夠聰明,再有閱歷也沒有什麼用。
記者:你怎麼評價自己?
陳魯豫:說這個話很難,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可能自己誇自己不合適,但是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挺聰明的人,比如我是做節目從不帶稿子上場的主持人。帶稿子不帶稿子這樣的事兒,對我來說不是問題,很長的稿子我看一遍就記住了,根本不需要帶它。還有節目的流程我可以很輕松地駕馭,我沒法告訴別人我怎麼能夠這麼頻繁地做節目還不是太累。
每個人天生會適合做一些事情,我覺得我可能天生就比較適合做這個事情,我的記憶力非常的好,錄制節目的時候,現場有一個導播,他只需要提醒我下面該怎麼走就行,別的他從來不管我,偶爾我問一下導演,下面是不是該做什麼,導演就特別高興。
我的腦子就往這兒走。但我在某些方面又很差,我的手機裡有一個號碼輸的就是“家”,那是我們家的號碼,每次我都要看。還有手機上寫的是我,就是我的手機號碼。我在香港的手機號,我永遠記不住,每次別人問我,我就說我打給你。
記者:你怎麼面對批評的聲音,你會傾聽嗎?我也聽到對你批評的聲音。
陳魯豫:會。我會很耐心聽取批評的聲音,但我會有一個客觀的判斷。我明白我是我自己最挑剔的批評者,沒有人會比我更挑剔,沒有人會比我的意見更狠,對自己剖析更徹底,明白這個底線之後,我會輕松地對待批評——你說的再多你還是沒有我看到的問題多,我可能看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因為我對自己最了解,我是那個呈現者,我是專業的那個人。
工作的時候我不會讓內心受任何負面情緒的影響。我不主張主持人看太多的意見、聽太多的建議,主持人應該有一個團隊幫他過濾那些負面的東西。好的信息你也沒有必要知道,因為你有多好你自己也清楚,你不需要聽太多的好話。主持人的內心需要強烈的自信,需要堅持的精神,這些不能打破。
記者:在你的新書《心相約》中,我看到你說“秘密武器”,那是說出來的,沒說出來的有嗎?
陳魯豫:主持人不一樣,很難意會。對一個八卦記者我可能不會說,對你我覺得可以說。我覺得在現場,你應該讓你的嘉賓愛上你,因為只有他愛上你,他纔會願意跟你分享他的故事,他會把心稍微打開一點。我不知道算不算我的秘密武器,但是我經常這樣想,我相信在那一刻,他應該是相信你,喜歡你,信賴你的。我用“愛”這個字眼概括這一切,他必須在那一刻愛你,否則的話,你就不算成功,你這個節目不能算精彩。
所以我的武器就是,讓你的嘉賓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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