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聆聽
深隱於北京西山腳下的亞洲電視城,因為樓前修路經常淹沒在滾滾塵埃中。
空曠的演播廳堆積著各種器材道具,在階梯狀昇起的觀眾席陸續坐好應召而來的300名觀眾。他們一半是來自京郊街道居委會的大爺大媽叔叔阿姨,一半是附近職業學校的學生,還有一些牙齒沒長齊的小朋友。在魯豫出場以前,自認比郭德綱牛的現場導演在舞臺中央暖場,用單口相聲的水平調動現場氣氛,昏暗的觀眾席不時爆起哄笑。
這是一場主題為《回家過年》的談話節目,嘉賓是兩個大學生,來自寧夏的張廣秀和來自西藏的頓珠。
在這個空曠的演播大廳,出現過各種各樣的嘉賓。在張廣秀和頓珠到來之前,是明星演員陳寶國。兩年來,光顧過空曠冷清的演播廳的還有蔡康永、童安格、李敖、胡因夢、趙傳、羅大佑、成龍、劉德華等眾多演藝界明星;也有艾滋病患者、同性戀者、私家偵探、魔術師、北漂、未婚媽媽、海嘯空難幸存者這樣的嘉賓。
在北京西山腳下這間1200平方米的演播大廳上演過520場談話,每一次的交談都有300名觀眾參與。新版《魯豫有約》的播出平臺也從鳳凰衛視,延展到中國28家省級電視臺的共同覆蓋。2007年1月,《魯豫有約》迎來開播5周年和改版兩周年。
劉長樂總結魯豫:“從業務角度上來說,有三個形象上的特點?一個是准確的提問;第二個是及時真摯的感嘆;第三個就是她的溫和的聆聽。”5年裡陳魯豫“溫和的聆聽”了676場談話。
像奧普拉一樣說話
“我也要做一檔奧普拉式的節目,也帶好多觀眾,也每天都播。”這是陳魯豫1995年初次到美國攢下的一個夢想。
回國之後,她郁悶地發現,中央臺出現了一個叫《實話實說》的節目,主持人是個常常面露壞笑、狀態極其放松(以當年的標准)、極具親和力的“小崔叔叔”。
從2002年開始每周《魯豫有約》兩年後,魯豫重新翻檢出10年前的想法:做一個“奧普拉式的日播訪談節目” 。
2004年6月12日,鳳凰衛視中國內地節目總監郭志成宣布了節目的改版計劃:《魯豫有約》搬進演播室,每場300個觀眾,每天一期。那天是陳魯豫的生日。
2005年,陳魯豫預定是國際艾美獎的頒獎嘉賓。“那年國際艾美獎評委會主席來中國訪問,當時我們在聊天,他就說我們今年頒獎,你一定要過來,我說好,但是後來由於我們工作的原因,當時我們的同事閭丘露薇在美國,她就去了,那一年正好是給奧普拉頒獎。”
沒有見到奧普拉,魯豫也沒有特別的遺憾。
“我很想做政治人物,總書記、總理,我都想做,希望有一天他們能走進我的節目裡。當然不請他們到我們那個棚裡,我們嘗試過,人說,別說到總書記這個級別了,再低一點都不行。”
記者:奧普拉·溫弗瑞是你的職業榜樣,奧普拉被西方人看成是心靈女王,你現在怎麼看她?你對她的熱愛有過變化嗎?
陳魯豫:有變化。最開始看她我純粹就是一個觀眾,她在電視上,看到她我就想,哎呀,有一天我要是能做這樣一個節目就太好了。那時奧普拉是我的夢想,我渴望有一天能像她一樣在電視上跟人交流。但其實我們之間沒有可比性。她的一舉一動我會關注。但是我更願意在心裡關注。如果她是我的榜樣,我會放在心裡,偷偷的,我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的性格是在做成一件事情以前,不願讓別人知道,別人知道以後會讓我有走氣的感覺。奧普拉一直是我關注的,我知道她在南非開了一個女子學校。
記者:以奧普拉做標准,你覺得達到她的狀態很難嗎?
陳魯豫:我會關注她,會希望像她那樣。但是我又會覺得,她那個目標太高了,她的標准是我們難以達到的。因為中國跟美國的電視生態不一樣,市場也不一樣。再有就是我想,有一天要是像她那麼成功了,未必幸福。我覺得像她那麼成功,需要很高的情商,纔有可能保證自己至少過得不太痛苦,她可能屬於情商比較高的人,她至少看起來我覺得過得還挺幸福,但我總懷疑一個人那麼成功以後能不能幸福,我覺得很難。我一方面覺得到不了她那個程度很沮喪,再一想到了那個程度反而不幸福,到不了心裡也很釋然。
記者:這是兩個國家的文化差異,也是兩個國家電視形態的差異,電視人要成為“心靈女王”在奧普拉是可能的,在你這裡很難。不是嗎?
陳魯豫:美國是一個名人崇拜的文化環境,但中國是你好,我就把你滅掉。如果誰敢在中國說自己是“心靈女王”,會招人嫉恨。因為別人不希望你高高在上。還有就是我們中國人的性格是這樣的,不願意把內心的狀態在他人面前表露,在電視上呈現更加困難,他上電視一定是有所保留的。所以到目前為止,我覺得至少現在還不會出現什麼“心靈女王”。
還有,我們可能根本上就不需要他人來對我們進行心靈慰藉。我們不需要,其實也不懂。中國人可能更喜歡潤物細無聲,就是看你的節目我笑了,感動了,我內心的某一個地方被你觸碰了,我覺得這就可以了。你真的讓我覺得看完你的節目我的內心從裡到外像被春雨淋了一樣清新,那種感覺我覺得挺難的。
記者:奧普拉的節目是一種非常開放的形態,什麼樣的人都可以進去,三教九流,上至總統,下到小販,什麼樣的人都可以進入她的節目,而且她有和任何人對話的能力。
陳魯豫:這可能是一個主持人的基本條件,但是在我們這裡做起來是比較難。像奧普拉的節目,總統也會去,國務卿也會去,任何級別的政治人物都可能去,百姓也可以去。我們那個棚就不行,因為我們曾經試過,但是不符合安保的標准,我們要做什麼級別人的話,就必須掀掉那個棚,奧普拉的那個棚太棒了,那裡安保是沒有問題的,我們那個棚達不到,要想做就必須換一個地兒。
還有就是對話的能力。主持人面對一個所謂的名人或者政界要人的時候,觀眾希望你是不卑不亢的,但你面對一個普通人的時候,他希望你的姿態放低,觀眾希望這樣。我覺得主持人應該具備這樣的能力,你要讓一個特別是從來沒有上過電視的人不緊張,能夠很快地說話,該說什麼說什麼,那確實是需要一種應變能力,但那也是與生俱來的一種親和力,技巧不管用。你的節目的知名度會有幫助,因為知名度意味著這個人熟悉你,熟悉你本身就會打破一些本來就會有的隔閡,消除陌生感,這些都是需要的,但也很難。
記者:奧普拉是不可模仿的嗎?能模仿的只能是形式,不能是精髓嗎?
陳魯豫:誰都是不可模仿的,而且你要是去模仿一個人是很傻的事情,我覺得做我自己就好了,人不可能成為另外一個人。我做電視的標准就是,觀眾看了以後覺得還挺好看的,或者剛剛那個地方挺有意思,挺感動,我覺得每個人看到節目以後他會有自己的感受。我們不能代替任何人去感受,如果非要說我的職業理想,那我希望也許能成為職業壽命比較長的一個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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