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黃石市公安局政治部副主任張立新一直在接待媒體採訪,已經覺得有點厭煩了。儘管在作出辭退吳幼明決定之前,公安部門研究了很長時間,吳幼明的反應和態度也在預料之中,但張立新還是覺得有點“棘手”。
在他看來,吳幼明通過網絡的表態是一種策略,有效地引起了公衆廣泛的同情。他否認了衆多網友作出的“吳幼明因爲說真話,而遭報復被辭退”的推理和解讀。他解釋,吳幼明被辭退的理由是因爲身爲執法者而做了違法的事情。
“媒體預設了立場。網上類似‘總算看到一個真正的警察’的叫好聲一片,但這些叫好的人有多少了解我們全面的警務工作?又有多少了解吳幼明呢?”張立新反問道。
張立新幾次提到,他認爲公安局對吳幼明處理晚了:“如果我是局長,他發第一個帖子的時候就馬上開除他。”原因是公安機關是準軍事化單位,是紀律部隊。事實上,2006年1月,張立新是唯一一個以公開身份站出來與吳幼明辯論的警察。
張立新承認,善於發現問題、提出問題、思考問題是吳幼明的優點,但可惜的是,他的這個優點帶給單位的不是積極的影響,而是消極作用。
如果是建設性意見,從領導到同事都會接受,但如果是帶有其他目的,反而會造成“逆反心理”。
“吳幼明的行爲對我們的工作改進是有破壞性的,不是建設性的建議或意見。至少破壞了警民關係,個別部門個別地方的有限問題被放大了。他所反映的情況只是代表了公安工作很小的一部分,單個警種有限範圍的問題。在網上放大了,讓別人以爲整個警察羣體都是這樣。對警察隊伍罵聲一片,這麼大的負面效應,在外部執法環境不是很好的情況下,更會加劇警民矛盾。”
在張立新看來,吳幼明對比較深的業務“一竅不通”,更不用說一些技術性的事情。在不是對所有警察業務都懂的情況下,他不認爲吳幼明說的是事實,而且,他不僅沒有消除反而增加了老百姓對警務工作的模糊認識。
“吳幼明事件已經處理完了”,“吳幼明不是一個合格的警察,”張立新相當明確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他的性格和從事警務工作所要求的性格相差太大,角色衝突太大。”張立新觀察到,一些地方招聘警察前已經開始進行性格測試。
張立新沒有具體描述從事警務工作所要求的性格到底是什麼樣子,只是說:“有些人是天生當警察的料,但有些人不是。”
衆人眼裏的吳幼明
在黃石市西塞山區風波港村村民葉甲友眼裏,吳幼明是個“很正直”的人。去年,他的妻子無故被人毆打致傷,對方拒絕賠償醫藥費,是吳幼明幫他協調,說服對方支付醫藥費的。聽說他被辭退了,老葉有點驚訝。
在黃石,吳幼明被視爲一個傳奇人物:職業警察、高中畢業、沒讀大學;愛好文學、藏書數千冊、連續5年獨自編撰民間文學刊物《水沫》;還曾是獲第8屆大學生電影節最佳紀實獎的紀錄片《水沫·人》的主角,長達45分鐘的電影短片《黃石大道》的頭號男主角出演者。
周圍的人以爲吳幼明當警察很威風;外面的文學朋友,以爲他一人辦起了《水沫》,肯定在當地很得意,得到了不少贊助。但吳幼明說自己在生活中是個“很弱”的人,因爲不喝酒,一到酒桌就覺得尷尬;《水沫》也是自己一個人掏腰包辦的,直到前一年纔有了少許的資助。
在妻子眼裏,吳幼明是世界上最善良的警察,每次罰別人款,心裏都很難受;他“不抽菸,不喝酒,不收受任何人的賄賂”;他每天上班不遲到、不早退,隨身攜帶一本書,一有空就看書;他是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從來不絕望。
在一些同事眼裏,吳幼明是個“另類”。有些人認爲他爲人耿直,敢說真話。也有些人認爲他工作有失誤——最低一個月只對3起違章進行了罰款處罰,這不就是拿錢不幹事兒嗎?
當吳幼明還是個警察的時候,寬大的警察制服穿在個子不高的他身上,顯得有點重。他的表情也不像個警察,有時更像個惶恐的孩子。
以前每期《水沫》上都有幾篇吳幼明通過電子郵件對寫作者的採訪。每次,吳幼明都會問對方一個問題:如果你中了彩票特等獎,你會怎麼做?
有人回答:“立即捐獻給想讀書的貧困學生和那些坐以待斃的窮人”;有的人回答:“一部分留給自己,一部分用來做好事”;也有人回答:“過一回奢侈的生活”;更有人乾脆斷然否認此事發生的可能性。
吳幼明說他提問的理由只有一個:很多人認爲錢能解決問題,提這個看似奇怪的問題就是要提醒世人,錢不一定能帶來幸福。 |